穿過秘境光門時那陣短暫的暈眩尚未完全散去,腳踏實地的厚重感便已傳來,伴隨著一股濃鬱得近乎化液的天地靈氣,爭先恐後地湧入肺腑。這靈氣遠比碎星秘境中精純數倍,帶著青雲宗特有的草木清香與山間晨露的甘冽,瞬間驅散了幾分連日來的疲憊與血腥氣。耳邊縈繞著熟悉的鳥鳴——是藏經閣旁那幾株古柏上棲息的靈雀,還有後山溪流潺潺的水聲,遠處演武場方向,隱約傳來弟子們練拳揮劍的呼喝,雄渾而充滿生機。
回來了!真的回到青雲宗了!
林小滿貪婪地深吸了幾口這熟悉的空氣,胸口因緊繃近十日而鬱結的濁氣緩緩散去,緊繃的心神終於鬆懈了幾分。她環顧四周,幾人正站在宗門內專門連接各處秘境的傳送廣場上,腳下是刻滿繁複玄紋的巨大青石陣圖,陣紋凹槽中還殘留著未散儘的微弱靈光。廣場四周雲霧繚繞,如輕紗般流動,遠處的仙山峰巒疊嶂,青黛色的山體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半山腰上的亭台樓閣、飛簷翹角,皆是她日夜熟悉的模樣。
“總算回來了!”龐海叉著腰,粗聲粗氣地喊道,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咧嘴一笑時,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他肩頭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致,那點痛楚仿佛都被稀釋了大半,連帶著走路都挺直了幾分。
洛璃也卸下了一路的警惕,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抬手輕輕梳理了一下被秘境罡風刮得有些淩亂的鬢發,指尖劃過發間殘留的草葉,眼底的疲憊被溫柔的暖意取代。
唯有雲弈和韓崢,神色依舊緊繃,眉宇間凝著化不開的凝重,顯然並未因回到宗門而完全放鬆。
雲弈的目光率先落在值守傳送陣的兩位內門弟子身上。那兩人身著青雲宗內門服飾,腰間掛著身份令牌,見到雲弈和韓崢一同出現,且二人衣袍上都沾著血跡、帶著明顯的傷勢,身後還跟著狀態蔫蔫的龐海、洛璃,以及一個麵生得很、氣息微弱的外門女弟子,臉上頓時露出驚訝之色,連忙快步上前行禮。
“雲師兄,韓師兄,你們這是……從碎星秘境出來了?怎會如此狼狽?”其中一位弟子忍不住問道,目光在幾人身上掃過,滿是疑惑。碎星秘境雖有凶險,但以雲弈和韓崢的實力,按理說不該是這般模樣。
“不必多問。”雲弈語氣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立刻通傳執事堂與戒律堂長老,就說我等有十萬火急之事稟報,關乎宗門安危與上古秘辛,請諸位長老即刻前往淩霄殿議事,不得延誤!”
“是!是!”那兩名弟子聞言,臉色瞬間一變,再不敢有半分遲疑。一人立刻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道傳訊玉符,指尖靈力一催,玉符化作一道流光直衝天際;另一人則躬身引路,恭敬道:“諸位師兄師姐請隨我來,弟子這就帶你們前往淩霄殿等候。”
韓崢抱著雙臂,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赤紅的眸子漫不經心地掃過林小滿,見她臉色蒼白、氣息虛浮,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隨即轉向雲弈,語氣帶著幾分慵懶的戲謔:“雲冰塊,你們先去淩霄殿,我回赤焰峰換身衣服,順便跟我家老頭子說一聲,隨後就到。”
他口中的“老頭子”,正是赤焰峰峰主韓烈,也是他的祖父,一位修為深不可測、在宗內地位尊崇的金丹長老,性子火爆,最是護短。
雲弈微微頷首,沒有多言——他知曉韓崢的性子,雖看似玩世不恭,但在關乎宗門安危的大事上,從未掉以輕心。
韓崢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林小滿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銳利得如同盯上了獵物的鷹隼,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做完這一切,他才身形一動,化作一道耀眼的赤虹,破空而去,隻留下一道張揚的背影,轉瞬便消失在雲霧深處。
林小滿被他那一眼看得心頭發毛,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她總覺得,這位赤焰峰的師兄,像是對她身上的秘密充滿了興趣,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偽裝,直抵核心。
在引路弟子的帶領下,幾人登上了宗內專用的仙鶴坐騎。仙鶴振翅,載著他們穿過層層雲霧,朝著位於主峰之巔的淩霄殿飛去。風聲在耳邊呼嘯,下方的景致快速掠過,往日裡隻覺仙氣繚繞的宗門,此刻在林小滿眼中,卻多了幾分肅穆與壓抑。
淩霄殿很快便出現在眼前。這座大殿通體由白玉築成,殿頂覆蓋著琉璃瓦,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殿門前矗立著四根盤龍巨柱,氣勢恢宏,莊嚴肅穆。這裡是青雲宗商議重大事務的核心之地,尋常弟子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剛在殿外的平台上落下,便感受到數道強大的氣息從各方山峰疾馳而來,如同流星趕月般落入淩霄殿中。顯然,雲弈那句“十萬火急、關乎宗門安危”的傳訊,已然驚動了宗內的高層。
“進去吧。”雲弈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衣袍,儘管胸口的傷勢在飛行中隱隱作痛,但他的背脊依舊挺得筆直,如同崖邊的青鬆,帶著一股不容撼動的沉穩。他率先邁步,朝著淩霄殿內走去。龐海、洛璃一左一右攙扶著林小滿,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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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大殿,一股無形的威壓撲麵而來。殿內寬敞幽深,兩側排列著數十張雕花玉椅,此刻已有七八位氣息淵深的長老端坐其上。上座正中,是青雲宗掌門玄誠真人;其左側,是掌管戒律的刑律長老,一位麵容古板、不苟言笑的老者;右側,則是雲弈的師尊、藏劍峰峰主淩霜劍尊,她周身縈繞著淡淡的寒氣,麵容仿佛籠罩在一層薄霧中,看不真切,卻透著一股清冷孤高的氣質;韓崢的祖父赤焰峰主韓烈,也坐在一側,紅發紅須,身著烈火紋錦袍,即便靜坐,也自帶一股火爆的氣場。
諸位長老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進來的四人身上,帶著審視、探究與凝重,仿佛要將他們從裡到外看透一般。
“雲弈,何事如此緊急,竟要勞動諸位長老齊聚淩霄殿?”掌門玄誠真人率先開口。他是一位麵容清臒的中年道人,眼神溫和,卻又隱含著洞察一切的威嚴,聲音平和,卻自帶一股令人心神一凜的壓力。
雲弈上前一步,對著上座躬身行禮,動作標準而恭敬,隨後便將碎星秘境中所遇之事,條理清晰、言簡意賅地陳述開來。從秘境突然異變、天地靈氣紊亂,到意外發現上古封印節點;從遭遇幽冥教修士試圖破壞封印、釋放出恐怖的魔念,到林小滿在關鍵時刻以特殊劍意他刻意隱去了七曜劍靈的存在,隻說是林小滿自身機緣所得的上古劍意)激發封印殘餘力量,淨化魔氣、暫時穩住局麵;最後到歸途之中,遭到幽冥教餘孽伏擊,幸得韓崢及時趕到相助,幾人才得以脫險。
他敘述得客觀冷靜,既沒有誇大任何人的功勞,也沒有隱瞞任何關鍵細節,尤其是明確指出了林小滿在淨化魔氣、激發封印力量中的關鍵作用——若非她,恐怕那封印節點早已被徹底破壞,魔念外泄,後果不堪設想。
隨著他的講述,殿內長老們的臉色愈發凝重。當聽到“上古封印節點”、“幽冥教”、“虛無魔淵”、“本源魔氣”這些字眼時,幾位年長的長老甚至忍不住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眼底滿是難以置信。幽冥教消失多年,早已被視為傳說,如今竟重現世間,還打上了上古封印的主意,這絕非小事!
雲弈的話音落下後,大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針可聞,隻有殿外風吹過簷角銅鈴的輕響,更添了幾分壓抑。
半晌,刑律長老才緩緩開口,聲音如同金鐵交擊,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嚴肅:“雲弈,你所言之事,關乎我青雲宗根基,甚至牽連整個正道修士界,非同小可。可有實證?”
他並非不信雲弈,隻是此事太過重大,牽扯上古秘辛與幽冥教重現,容不得半分差錯,必須慎之又慎。
雲弈尚未開口,一旁的赤焰峰主韓烈便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砰”的一聲巨響,震得大殿內的空氣都微微震顫。他聲如洪鐘,帶著火氣吼道:“刑律老兒,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孫兒韓崢也親身經曆了此事,親眼見到了幽冥教的雜碎,還與他們交手負傷,這還能有假?難道雲弈這小子和我孫兒,會聯手編造謊言來誆騙我等不成?!”
韓烈性子火爆,最是護短,聞言當即就炸了,赤紅的目光瞪著刑律長老,一副隨時要擼袖子理論的模樣。
刑律長老麵無表情,絲毫不受他火氣的影響,依舊沉聲說道:“老夫並非質疑雲弈與韓崢,隻是此事事關重大,需有實證支撐,方能周全。那封印節點如今情況如何?是否真如你所言受損嚴重?還有這位女弟子……”他的目光轉向一直低著頭、儘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林小滿,“……她不過是一名外門弟子,修為低微,何以能引動那等連你與韓崢都束手無策的封印之力?此事,需說個明白。”
一瞬間,所有長老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小滿身上,如同數道無形的探照燈,將她從頭到腳籠罩。那目光中既有探究,有懷疑,也有幾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