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風裹著暑氣,掠過青石鎮坑窪的石板路時,卷起的塵土都帶著燙意,懶洋洋地撲在街邊打盹的老黃狗身上。狗尾巴尖兒晃了晃,吐著舌頭把腦袋往涼蔭裡又縮了縮——連畜生都知道這日頭毒,偏有人就愛跟太陽較勁。
林小滿四仰八叉地癱在後院老槐樹下的竹椅上,半眯著眼,手裡的蒲扇晃得比老黃狗的尾巴還慢。槐樹葉篩下細碎的陰涼,落在她露在布衫外的胳膊上,癢得她時不時動一下,活像隻被曬蔫了卻舍不得挪窩的貓。
“唉,要是能這麼躺到天荒地老,比當神仙都強...”
念頭剛飄到半空,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砸得稀碎,緊隨其後的,是她娘王氏那能穿透三進院子的大嗓門。
“林小滿!你這死丫頭片子!又躲哪兒偷懶呢?”
腳步聲踏在青石板上,咚咚響得像催命鼓,林小滿一個激靈,差點從竹椅上滾下去。她手忙腳亂地坐直,把蒲扇晃得快了些,嘴裡含混地應著:“來了來了!沒偷懶,我這是...是在琢磨日子呢!”
王氏旋風似的衝進後院,雙手往腰上一叉,額角的碎發都氣得飄起來,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她:“琢磨日子?我看你是琢磨怎麼氣死你娘!鎮東張媒婆一早就來了,說劉家鋪子的二小子待見你,人家那雜貨鋪是全鎮最大的,你嫁過去不用沾陽春水,你倒好——上次跟人說你想承包魚塘養王八?”
林小滿縮了縮脖子,聲音跟蚊子似的:“那不是王八,是甲魚,賣價高,還不用跟人打交道...清靜。”
“清靜你個鬼!”王氏氣得抬手想敲她腦門,手指到了跟前又舍不得落下,轉而一把搶過蒲扇,呼呼地往自己臉上扇,“你都十七了!文不成武不就,修煉連引氣入體都費勁,嫁人還挑三揀四!隔壁翠花跟你同歲,娃都會喊姥姥了,你再看看你!”
林小滿耷拉著腦袋,耳朵早把這套說辭磨出了繭子。她不是不想努力,可這修仙的世道,講究的是天賦靈根,她偏偏是那萬裡挑一的“廢柴”——五行偽靈根。引氣入體練了十年,體內的靈氣細得跟頭發絲似的,最多能讓蒲扇多晃兩下,還撐不過一炷香。
她這輩子最大的念想,就是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種半畝青菜,養一塘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安穩穩躺平。可在她娘眼裡,這念想跟“廢物”沒兩樣。
“娘,養甲魚真的有前途...”
“前途?我今天就讓你知道啥叫真前途!”王氏像是憋了滿肚子火,一把揪住林小滿的耳朵,“我剛從鎮上回來,青雲劍宗三年一度的開山收徒,後天就在咱鎮外的青雲山支脈初選!”
“哎喲疼疼疼...娘!青雲劍宗?那可是大乾王朝頂好的修仙劍宗啊!人家能要我這資質?”林小滿捂著耳朵,疼得齜牙咧嘴,眼淚都快出來了。
“要不上也得去!萬一走了狗屎運呢?”王氏眼睛亮得像燃了火,“隻要能選上,哪怕是外門弟子,也是光宗耀祖!每月還有靈石拿,不比你養那破甲魚強?”
林小滿心裡苦得像吞了黃連。修仙多累啊!她早聽鎮上的行腳商說過,修士天天打坐練功,還要去險惡地方曆練,搶資源爭法寶,一個比一個卷。她這懶散性子,去了不是活受罪嗎?
“娘,我不去...咱家這院子誰看啊?您和爹年紀大了,我得在家照顧...”
“用不著你操心!我和你爹身子骨硬朗著呢!”王氏斬釘截鐵,“明天一早我就給你收拾行李,後天你就是爬,也得給我爬上山!再敢說不去,往後就彆想沾家裡的飯!”
撂下這句狠話,王氏風風火火地走了,留下林小滿對著老槐樹唉聲歎氣。槐樹葉沙沙響,像是在嘲笑她的“躺平夢”要碎了。
兩天後,天還沒亮透,林小滿就被娘親從被窩裡薅了出來。包袱塞到手裡時還帶著餘溫,裡麵除了兩件換洗衣服,就是十幾個硬邦邦的烙餅——夠她吃上好幾天,也夠她掂量出娘的心意。
青石鎮外的小路上,人流漸漸多了起來。大多是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個個眼神亮得發光,身邊的爹娘絮絮叨叨地叮囑著,滿是期待。隻有林小滿,一步三回頭,哭喪著臉,活像是被押去刑場。
“這位姑娘,也是去參加青雲劍宗選拔的?”一個聲音湊了過來,帶著幾分自來熟的熱情。
林小滿抬眼一看,是個穿嶄新藍布衫的少年,臉上掛著自信的笑,一看就是家境不錯的樣子。她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姑娘看著愁眉苦臉的,是擔心選拔難?”少年樂嗬嗬地安慰,“彆擔心,我聽人說,初選就是測靈根,隻要不是太差,都能過。在下趙明,青石鎮趙家的,姑娘怎麼稱呼?”
“林小滿。”她沒什麼聊天的興致,心裡直打鼓:我就是那個“太差”的啊。
趙明卻沒察覺她的冷淡,繼續滔滔不絕:“這次主持初選的是青雲劍宗的內門首席弟子雲弈師兄!那可是咱大乾王朝的劍道天才,年紀輕輕就築基了!要是能得他多看一眼,那都是天大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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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滿嗯嗯啊啊地應付著,心裡卻嘀咕:天才有什麼好的?肯定是個修煉狂魔,連曬太陽的功夫都沒有,一點都不懂享受生活。
山路越走越陡,日頭升到頭頂時,曬得人頭暈眼花。林小滿喘著氣,擦汗的帕子都濕了大半,心裡把家裡的竹椅、老槐樹、甚至還沒影的魚塘都想了個遍——要是現在能躺回去,讓她養十年甲魚她都願意。
終於,前方出現了一片開闊的山坪。人聲鼎沸得像趕大集,遠處搭著幾個涼棚,涼棚前立著塊一人多高的測靈碑,幾個穿青雲劍宗服飾的弟子正維持秩序,給排隊的少年少女測靈根。
林小滿被人流推著排進長隊,看著前麵的人一個個上前,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李鐵柱,金靈根,中品!過關,去右邊站著!”
“王小花,水木雙靈根,下品!勉強過,右邊!”
“趙狗蛋,無靈根!不合格,下一個!”
過關的人笑逐顏開,沒過關的垂頭喪氣地被請走,林小滿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手心都冒了汗。她偷偷踮起腳,往涼棚那邊看——主位涼棚下坐著個穿淡青道袍的中年人,腰上懸著個朱紅葫蘆,麵容清臒,下頜留著幾縷長須,眼神似醉非醉,跟周圍緊張的氣氛格格不入,倒像是來這兒喝酒的。他身邊站著個白衣少年,身姿挺拔得像棵青鬆,麵容冷峻,正一絲不苟地盯著測試現場。
“快看!那就是雲弈師兄吧?真俊啊!”
“可惜看著太冷了,跟塊冰似的。”
“能跟他當同門就好了...”
周圍的少女們低聲議論著,林小滿也多看了兩眼,心裡評價:長得是好看,就是臉繃得太緊,跟誰欠了他幾百靈石似的,肯定不好相處。還是離遠點好。
終於輪到她了。林小滿咽了口唾沫,走到測靈碑前,顫抖著把手按在冰涼的碑麵上。
一秒,兩秒...測靈碑半點反應都沒有。
負責記錄的弟子皺了皺眉:“沒吃飯?用心感受,把靈力輸進去!”
林小滿欲哭無淚,她拚了老命催動體內那點可憐的靈氣,胳膊都在發抖。過了好一會兒,測靈碑才極其不情願地泛出一絲微弱的五彩光——淡得像快熄滅的燭火,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五行偽靈根,劣等。”弟子麵無表情地宣布,語氣裡帶著無奈,“不合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