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領導也湊過來,拿出手機,居然打開了照明功能,調整角度照著孫陸雨的頭頂,似乎在研究反光效果:“嘖嘖,這反射率,趕上拋光的了。孫書記,平時用什麼保養?打蠟嗎?”
孫陸雨僵在原地,任由兩位部級領導像圍觀博物館新奇展品一樣,對著他的腦袋評頭論足,從各個角度“鑒賞”。羞辱嗎?有一點。但更多的是一種徹底淩亂的無力感。他感覺自己不是個省委副書記,而是動物園裡新來的、品種奇特的珍稀動物。
“那個……兩位領導……”孫陸雨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虛弱得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您二位……大老遠從京城飛來,就為了……看這個?”
“不然呢?”年輕領導直起身,一臉理所當然,“電話裡說得再生動,哪有親眼所見來得震撼?百聞不如一見嘛!孫書記,你可不知道,你在我們部裡年輕乾部中間,現在人氣可高了。‘花手書記’搖出了地鐵線,‘土豆書記’……嗯,豐富了大家的想象力。”他拍了拍孫陸雨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生動,太生動了!這充分說明了我們新時代的領導乾部,是多麼的……呃,富有生活氣息和個人特色!”
這到底是誇獎還是諷刺?孫陸雨已經分不清了。
“來來來,彆光我們看,”另一位領導興致勃勃地提議,舉起了手機,“孫書記,合個影吧?讓我們留個紀念,也證明我們這趟沒白來。”他不由分說,站到了孫陸雨身邊,調整著角度。
年輕領導也立刻站到另一邊,還特意示意孫陸雨:“孫書記,頭稍微側一點,對,讓燈光充分展示這個弧度……笑一下,彆那麼僵硬嘛,你這發型,多喜慶!”
孫陸雨像個提線木偶,被兩位興致盎然的領導擺弄著,在辦公室的背景下,拍下了一張極其詭異的合影。
兩位笑容燦爛、比著v字手勢或豎起大拇指的年輕部級領導,中間夾著一個表情呆滯、眼神空洞、頂著一顆閃閃發亮“土豆頭”的省委副書記。
“好了!完美!”兩位領導心滿意足地檢查著手機裡的照片,“這下回去有得吹了!”
他們收起手機,整理了一下西裝,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但眼裡的笑意依舊。
“孫書記,那就不多打擾了。”年輕領導伸出手,再次與呆若木雞的孫陸雨握了握,“好好工作,注意身體,也注意……嗯,頭發的‘養護’。”他特意在“養護”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榕華市的發展勢頭很好,繼續努力。”另一位領導也公式化地鼓勵了一句,但那眼神瞟向孫陸雨頭頂時,還是泄露了一絲忍俊不禁。
然後,這兩位風風火火從京城飛來、在孫陸雨辦公室待了不到半小時、進行了一場匪夷所思的“發型鑒賞會”並成功合影留念的中央部委領導,就這麼揮揮手,瀟灑地走了。留下孫陸雨一個人,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辦公室裡似乎還殘留著那兩位年輕領導身上淡淡的、與高橋省乾部不同的氣息,以及他們毫不掩飾的笑聲餘韻。
孫陸雨緩緩地、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那顆冰涼光滑、剛剛被反複“鑒賞”和“研究”過的頭頂。
所以……他提心吊膽、視作職業生涯重大危機的“假發脫落事件”,在更高層的某些人眼裡,竟然隻是一個……有趣的“梗”?一個值得他們專程坐飛機跑來“親眼見證”並“合影打卡”的……奇觀?
沒有批評,沒有處分,沒有調離,隻有充滿調侃意味的“鑒賞”和“留念”。
這比任何嚴厲的處分,都更讓孫陸雨感到一種世界觀被顛覆的茫然和……深深的無力。
他走到窗邊,看著那兩輛京城牌照的車駛離市委大院,彙入車流,消失不見。
他掏出手機,想給祁國棟打個電話吐槽這荒謬的一切,手指懸在屏幕上,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終,他隻是深深地、深深地歎了口氣,對著玻璃窗上自己那顆反著光的、清晰的倒影,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土豆書記”……這個名號,恐怕是再也摘不掉了。而且,似乎……還傳到了京城,成了更高層領導眼中的“生動案例”?
孫陸雨覺得,自己未來的政治生涯,“土豆”的光芒要繼續累加,繼續“熠熠生輝”地走下去了。而祁國棟要是知道今天這事……孫陸雨已經能想象出他那張臉會笑成什麼樣子了。
他無力地癱坐回椅子上,看著天花板,感覺心好累。這官當的,不僅要操心發展民生,還得時不時為全國同行提供“歡樂素材”……他這算不算是另一種形式的“為國捐軀”?
辦公室外,城市的喧囂依舊,無人知曉剛剛在這間辦公室裡,發生了一場多麼離奇又多麼“高級”的“視察”。
隻有孫陸雨,和他那顆注定要載入某些特殊“史冊”的“土豆頭”,默默消化著這難以言喻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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