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末那句“我們必須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指揮所內激起了長久的沉默。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隻有陳末略顯急促的喘息聲和窗外隱約傳來的重建聲響。
去?那是一個被標注為“極度危險”、規則混亂、存在著連“哀悼者”都可能隻是其仆從級彆怪物的絕地!剛剛結束的霧潮之戰,犧牲了二十多名同伴才勉強守住家園,現在又要主動踏入比那凶險十倍的地獄?
不去?正如陳末所說,那可能是慢性死亡。錨點失守,規則加速侵蝕,“曙光”能撐過下一次更強烈的霧潮嗎?更何況,旁邊還盤踞著虎視眈眈的“第七區”。
這是一個沒有完美答案的抉擇,無論選哪邊,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和犧牲。
王鐵柱第一個打破了沉默,他喉嚨滾動了一下,聲音乾澀:“末哥……非去不可嗎?那地方聽起來就是個鬼門關!我們這點人手,這點家夥事,去了不是送菜嗎?”他並非怯懦,隻是看著名單上那些剛剛新增的名字,心頭都在滴血。他實在無法承受再失去更多兄弟了。
張強握緊了拳頭,火焰在指縫間一閃而逝,他看向陳末,眼神堅定:“末哥,你說去,我就去。趙鐵的仇,還有那些死去的兄弟,不能白死!我們需要更強的力量,不能總等著挨打!”
林雨保持著冷靜,分析道:“風險極高,但潛在收益也可能巨大。如果能獲得那個錨點的力量,或者哪怕隻是部分碎片,我們對迷霧的抵抗能力,對規則的認知,都可能產生質變。關鍵是,如何提高生存幾率?”
蘇晚晴擔憂地看著陳末依舊蒼白的臉:“你的身體……還能支撐這樣的遠征嗎?而且,基地的傷員怎麼辦?如果你們離開,‘第七區’趁機發難……”
李璐也接口道:“物資也是個問題。遠征需要精良的裝備和足夠的補給,我們現在……太窮了。”
問題一個接一個,現實而殘酷。
陳末緩緩站直身體,儘管臉色蒼白,但眼神卻如同經過淬火的鋼鐵,銳利而沉穩。他目光掃過每一張焦慮、掙紮或堅定的麵孔。
“我明白大家的顧慮。”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穿透了不安的氛圍,“恐懼是正常的,因為我們珍惜彼此,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家園。”
“但正因為珍惜,我們才不能坐以待斃。”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斬釘截鐵,“去,是冒險,是賭博。但不去,是等死,是把命運交給未知的侵蝕和虎視眈眈的窺伺者!”
他走到桌前,手指點在那張草圖上金色的五角星標記:“我們不是去送死,是去奪取生機!是為了讓‘曙光’能夠真正在這個該死的末世屹立不倒,是為了讓死去的兄弟能夠瞑目,是為了讓活著的人,能看到明天的太陽,而不是在絕望中慢慢腐爛!”
“有些路,注定孤獨而危險,但總得有人去走。不是因為勇敢,而是因為身後,已無路可退。”
他的話,如同在眾人心中點燃了一簇火苗。王鐵柱想起了趙鐵推開他們時的決絕眼神,猛地一捶桌子,紅著眼睛低吼:“媽的!乾了!老子這條命是撿來的,跟那幫怪物拚了!不能讓趙鐵他們白死!”
張強重重嗯了一聲,火焰在眼中燃燒。
林雨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我同意。但必須製定周密的計劃,最大化生存可能。”
蘇晚晴看著陳末,又看了看眾人,最終輕歎一聲,眼神變得堅定:“我會儘最大努力,在你出發前讓你的身體恢複到最佳狀態。基地的傷員……我會想辦法。”
李璐也咬牙道:“物資我想辦法!擠也要擠出這次遠征的份額!”
核心團隊的意見統一了。但陳末知道,這還不夠。
當晚,在基地中央,由“驅霧之錨”光芒籠罩的空地上,一場特殊的會議召開了。除了必要的崗哨,所有幸存者都被召集起來。沒有華麗的辭藻,陳末用最簡潔、最直接的語言,將遠郊錨點的危險性、可能帶來的區域災難性後果,以及此次遠征的必要性,清晰地告知了每一個人。
他沒有隱瞞危險,甚至刻意強調了此行的九死一生。他也坦誠了基地目前麵臨的物資困境和“第七區”的潛在威脅。
“……情況就是這樣。”陳末看著下方一張張或驚恐、或茫然、或堅定的臉,最後說道,“遠征隊,需要誌願者。不強求,完全自願。留下來的人,任務同樣艱巨——守護家園,提防外敵,照顧傷員,等待我們可能帶回的希望,或者……消息。”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空地。恐懼如同實質的霧氣,在人群中彌漫。有人低下頭,身體微微發抖;有人眼神閃爍,不敢與陳末對視;也有人握緊了拳頭,臉上露出掙紮的神色。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響起了。
是之前被俘後選擇留下的那個刀疤臉,劉三刀。他走了出來,臉上那道疤在光罩下顯得有些猙獰,但眼神卻異常清澈:“我,劉三刀,報名!老子這條命是陳老大和‘曙光’給的!以前跟著‘清道夫’混賬事乾了不少,現在,我想做點人事!我會修車,會弄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路上肯定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