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老兵之家”旅店更換好的嶄新玻璃窗,驅散了昨夜遺留的最後一絲血腥與陰霾。塵埃在光柱中緩緩浮動,仿佛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刺殺與反殺,隻是一場集體噩夢。
但陳末脖頸上那道已經結痂的細微傷痕,以及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氣味,都在無聲地訴說著真實。
王桐頂著一對黑眼圈,將一份簡單的早餐——幾塊壓縮餅乾和一瓶淨化水放在陳末麵前,眼神裡充滿了後怕與一種近乎崇拜的複雜情緒。“陳哥,你……沒事了吧?”
“沒事。”陳末拿起水喝了一口,語氣平靜,仿佛昨夜那個在血泊中冷靜布局、引動規則之力的人不是他。“收拾一下,我們可能要換個地方了。”
他的話音剛落,旅店外便傳來了一陣沉穩而富有節奏的腳步聲,與昨夜特勤人員的急促截然不同。來的隻有兩個人——高瘦特使,以及他身後一名捧著托盤的隨從。
特使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那股居高臨下的審視感淡化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公事公辦的凝重。他走進房間,目光掃過煥然一新的環境,最後落在陳末身上。
“陳末先生,”他開口,聲音平穩,“昨夜的事件,‘第七區’已初步查明。境外勢力‘暗影之觸’受人雇傭,意圖刺殺重要情報提供者,挑釁‘第七區’權威。其使用的技術來源,指向‘學院’外部流通的淘汰品。此事,‘第七區’會追查到底。”
他的話語官方而簡潔,將刺殺定性為對“第七區”的挑釁,巧妙地將陳末的個人安危與“第七區”的顏麵捆綁在一起,既撇清了自身監管不力的主要責任,也暗示了此事背後水很深。
陳末心中了然,並不點破,隻是微微頷首:“辛苦特使先生。希望‘第七區’能早日揪出幕後黑手,還我們一個真正的安全。”
高瘦特使深深看了陳末一眼,似乎想從他平靜無波的臉上再看出些什麼,但最終失敗了。他側過身,示意身後的隨從上前。托盤上,覆蓋著一塊深藍色的天鵝絨布。
“鑒於陳末先生提供的關鍵情報價值,以及在本次事件中展現出的能力與……合作態度,”特使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經‘第七區’白鹿堡前哨站決議,並征得魏堡主同意,特授予陳末先生‘白鹿堡榮譽客卿’身份。”
他掀開絨布,托盤上並非預想中的武器或高科技裝備,而是一枚造型古樸的徽章。徽章以玄黑色金屬為底,中心鐫刻著一隻昂首挺立的白色雄鹿鹿首,鹿角崢嶸,眼神銳利,栩栩如生。徽章邊緣環繞著不易察覺的細微能量紋路,顯然並非凡品。
“此徽章是客卿憑證,亦是一件防禦性奇物,可被動抵禦一次b級以下的精神衝擊或物理穿刺攻擊。憑此徽章,你可在白鹿堡內大部分區域通行,享受部分物資采購優先權,並有權參與堡壘高層會議無表決權)。”特使介紹道,“同時,這也是與‘第七區’及堡壘核心層聯係的加密通訊器。”
陳末的目光落在徽章上,心中飛速權衡。“客卿”,一個非常微妙的位置。它不同於實權職務,無需承擔具體的日常管理義務,避免了過早陷入堡壘內部的繁瑣事務和權力傾軋。但它又賦予了極高的身份和一定的特權,意味著他從此不再是需要被“監管”的流亡者或潛在威脅,而是被這座北方重鎮及其背後的國家機器殘餘力量所“認可”的合作夥伴。
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一個合法且有一定分量的身份,一個相對自由的行動空間,一個能夠接觸更高層級信息和資源的平台。
“感謝‘第七區’與魏堡主的信任。”陳末伸出手,鄭重地接過那枚徽章。徽章入手微沉,帶著金屬特有的冰涼觸感,那鹿首的輪廓硌在指間,傳遞著一股堅韌的力量感。他沒有絲毫猶豫,將其彆在了自己左胸前的衣襟上。黑色的底襯著他略顯陳舊的衣物,那白色的鹿首卻異常醒目,仿佛在宣告著他在這座堡壘中地位的徹底改變。
“客卿的責任,是當堡壘麵臨重大危機時,需響應征召,貢獻力量。”特使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警告,“權力與義務對等,希望陳末先生謹記。”
“分內之事。”陳末回答得滴水不漏。
高瘦特使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帶著隨從轉身離開。他此行,更像是在完成一項既定的程序,修補因昨夜事件而產生的裂痕,並將陳末這個“變量”重新納入可控——或者說,至少是“可合作”的範疇。
特使走後,王桐才長長舒了口氣,湊過來看著陳末胸前的徽章,嘖嘖稱奇:“陳哥,這就成‘客卿’了?聽起來比那什麼破顧問牛逼多了!咱們是不是算在這裡站穩腳跟了?”
陳末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徽章冰冷的表麵,眼神深邃:“站穩腳跟?還早。這不過是拿到了入場券,從棋盤上的棋子,變成了有資格坐在棋盤邊的……棋手預備役。真正的博弈,現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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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窗邊,眺望著下方逐漸蘇醒的堡壘。街道上,行人開始增多,巡邏的守衛隊伍步伐整齊。遠處,內城高聳的牆壁在晨曦中投下巨大的陰影。佩戴上這枚徽章,意味著他正式進入了白鹿堡乃至周邊區域勢力的視野中心。以往的暗中觀察、低調發展模式必須調整。他需要更主動地利用這個身份,去接觸、去影響,甚至去主導。
“收拾東西,我們去找沈心。”陳末轉身,語氣果斷。
“找沈小姐?乾嘛?”王桐一邊麻利地收拾著寥寥無幾的行李,一邊問道。
“兌現承諾,也該讓她看到,‘投資’我們,是值得的。”陳末的眼中閃過一絲計算的光芒,“而且,我們需要一塊屬於自己的,更獨立、更安全的地方。‘客卿’的身份,正好可以用來談這筆生意。”
半個小時後,陳末和王桐出現在了沈心負責的農業區外圍。與堡壘其他區域的肅殺和雜亂不同,這裡洋溢著一種略顯格格不入的生機。大棚裡作物的綠色格外醒目,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植物特有的清新氣息。
沈心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來,正站在一片試驗田邊,記錄著什麼。她今天穿著一身便於行動的麻布衣褲,褲腳沾著些許泥點,卻絲毫不掩其溫婉嫻靜的氣質。看到陳末胸前那枚嶄新的客卿徽章時,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隨即化為淺淺的笑意。
“陳先生,看來昨夜的風波,反而讓你因禍得福了。”她放下記錄板,語氣溫和,聽不出是恭維還是試探。
“僥幸而已。”陳末沒有在意她的試探,直接切入主題,“沈小姐,我記得你之前提過,外城靠近東側壁壘,有一片廢棄的舊倉庫區,清理起來比較麻煩,一直閒置著?”
沈心眸光微動,點了點頭:“是的。那裡靠近壁壘,偶爾會有小型的畸變體從縫隙滲透,而且建築結構老化,清理和防禦成本都很高。怎麼,陳客卿對那裡感興趣?”她特意加重了“客卿”二字,帶著一絲調侃。
“有興趣。”陳末坦然承認,“我希望以‘末影’小組的名義,租用那片區域,作為我們臨時的駐地和發展點。”
沈心微微挑眉:“那裡可不安全,而且想要改造成適合居住和防禦的據點,投入不小。”
“安全的問題,我們可以自己解決。投入……”陳末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生機勃勃的作物,“我們可以用技術交換。比如,一種更高效的、適用於當前光照條件的作物育苗方法,或者……一套基於現有材料,改良土壤肥力的簡易方案。”
沈心的呼吸幾不可察地急促了一下。糧食和農業,是末世任何勢力的命脈。陳末提出的交換條件,直擊她的核心需求。她深深地看著陳末:“我如何相信你的技術有效?”
陳末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的能力,沈小姐應該有所耳聞。分析和優化,是我的專長。我可以先提供一部分關鍵參數和流程,沈小姐可以找人驗證。有效,我們再談具體的租賃和後續合作。”
這是陽謀。陳末展現出的價值無論是情報還是技術),以及他新獲得的“客卿”身份,都讓這筆交易的天平向他傾斜。沈心需要他的技術來鞏固和提升自己在堡壘內的地位,而陳末需要一塊相對獨立、能夠按照自己想法經營的根據地。
沉默了片刻,沈心展顏一笑,如春風拂過田野:“好。陳客卿快人快語,那我也不矯情。倉庫區的租賃權限,我可以幫你爭取到最優惠的條件。至於技術驗證……我希望儘快看到效果。”
“合作愉快。”陳末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沈心也伸出手,與他輕輕一握。她的手並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柔軟,帶著常年勞作留下的薄繭,卻溫暖而有力。
離開農業區,王桐忍不住興奮地說:“陳哥,咱們這就有自己的地盤了?雖然破了點,但總算不用寄人籬下了!”
陳末“嗯”了一聲,臉上卻不見多少喜色。他撫摸著胸前的客卿徽章,感受著那冰冷的質感,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昨夜刺客眼中那數據流般的藍光,以及高瘦特使離去時那深不見底的眼神。
“客卿”的身份,廢棄的倉庫區……這些都隻是開始。他撬動了白鹿堡格局的第一塊磚,但也將自己徹底暴露在了各方勢力的目光之下。
“歸一會”、“學院”、“第七區”、堡內各方勢力……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必須在刀尖上跳舞,在迷霧中尋路。
他抬起頭,望向堡壘上空那似乎永恒不變的灰蒙蒙的霧靄,輕聲自語,仿佛在對自己,又仿佛在對某個無形的存在宣告:
“棋子已過河,下一步,該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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