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深處,萬籟俱寂。死寂非無聲,而是億萬生靈被某種宏大意誌壓製,連蟲豸都蜷縮在巢穴中瑟瑟發抖的絕對沉寂。
張超佝僂著枯槁身軀,每一步都深陷在覆蓋著厚厚腐殖質的泥土裡,發出沉悶的“噗嗤”聲,如同踩在巨獸腐爛的臟器上。手中緊握的肖紅耳墜冰冷刺骨,那微弱的、屬於她的痛苦波動,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燈塔,指引他走向龍脈將死的源頭——龍脊坳。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鐵鏽與陳年血腥混合的甜腥味,吸入肺腑,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令人作嘔的粘膩感。越靠近坳口,這氣味越發濃烈,幾乎凝成實質。懷中的煉屍笛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嗚咽,仿佛感應到此地衝天的怨煞與即將崩壞的龍氣。
坳口形如被巨斧劈開的猙獰傷口,兩側嶙峋的黑色山岩如同折斷的龍骨,犬牙交錯地刺向鉛灰色的天穹。
山岩表麵,正滲出一種粘稠的、閃爍著微弱金芒的液體——龍血!那血液並非鮮紅,而是呈現出一種凝固蜂蜜般的暗金色澤,沉重異常,順著山岩的溝壑緩緩流淌、彙聚。
隨即,冰冷的岩石表麵竟凝結出一層細密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猩紅晶體——龍血朱砂!每一粒朱砂都在無聲地搏動,散發出灼熱的能量波動,如同無數顆瀕死的心臟。
“咚…咚…咚…”
低沉、宏大的震動從地底深處傳來,並非聲音,而是直接作用於神魂的共鳴!每一次震動,都引得腳下大地劇烈顫抖,如同巨獸垂死的痙攣。
張超枯槁的身體隨之搖晃,五臟六腑仿佛被無形的巨錘敲打,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這震動帶著一種古老、悲愴、卻又充滿毀滅氣息的龍吟,直接穿透耳膜,在腦髓深處炸響!
坳內,景象更是觸目驚心。
一座巨大的、由未經雕琢的黑色玄武岩堆砌而成的祭壇矗立在中央,表麵刻滿了扭曲蠕動的血色符文,正是《撼龍經》中記載的禁忌秘咒!
祭壇周圍,九根粗如殿柱、布滿青綠銅鏽的青銅巨釘,深深楔入大地,釘身纏繞著粗大的、同樣鏽跡斑斑的青銅鎖鏈。
鎖鏈的另一端,束縛著整整一百名孩童!
他們年齡不過七八歲,身著襤褸的粗麻衣,個個麵黃肌瘦,眼神空洞呆滯,仿佛早已被抽走了魂魄。冰冷的青銅鎖鏈,緊緊勒在他們細小的手腕腳踝上,鎖鏈接觸皮肉處,竟發出“滋滋”的輕響,騰起縷縷青煙——那是活人生氣被龍脈死氣侵蝕灼燒的跡象!孩子們卻如同無知無覺的木偶,安靜得可怕。
祭壇頂端,一個身披破爛黃袍、形如骷髏的老道,正癲狂地揮舞著一柄用人腿骨製成的血色拂塵。
他雙眼赤紅,口中念念有詞,每一個音節都引動祭壇符文血光暴漲,同時抽取下方孩童身上一縷微弱的白色生氣,混合著自身精血,狠狠拍入祭壇中央一個深不見底的孔洞中!孔洞下方,便是秦嶺殘龍即將徹底潰散的龍氣節點!
“以百子純陽生氣,補汝垂死龍元!以吾精血魂魄,引汝殘暴龍魂!醒!給道爺醒過來!”
老道嘶吼著,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
伴隨這瘋狂的獻祭,祭壇劇烈震動,表麵溫度急劇升高!
張超腳下的地麵變得滾燙,鞋底發出焦糊味。祭壇上那些血色符文如同燒紅的烙鐵,散發出灼人的熱浪,扭曲的空氣讓視線都變得模糊。
更可怕的是,束縛孩童的青銅鎖鏈變得赤紅滾燙!孩子們的皮肉瞬間被灼焦,發出“嗤啦”的可怕聲響,焦臭混合著血腥衝天而起!
“呃…啊…”極致的痛苦終於衝破了某種邪術的禁錮,孩童們發出微弱如幼獸般的慘哼,空洞的眼神裡浮現出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小小的身體因劇痛而劇烈抽搐,卻無法掙脫分毫!
張超的拳頭瞬間攥緊,枯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虯結的樹根!一股源自兵解仙本源的凶戾煞氣幾乎要破體而出!他死死盯著祭壇上那癲狂的老道,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錐。但視線掃過那些瀕死的孩童,掃過祭壇中央那如同饕餮巨口般吞噬生機的孔洞,再低頭看看掌中那冰冷刺骨、傳遞著肖紅痛苦的耳墜……
時機未到!龍魂未醒,節點未現!
他強行壓下沸騰的殺意,身體如同融入陰影的枯石,無聲地潛伏在坳口一塊巨岩之後,枯寂的氣息與周圍彌漫的死氣融為一體,連呼吸都近乎停止。唯有那雙深陷眼窩中的眸子,閃爍著冰冷到極致的光芒。
老道的獻祭已至癲狂。他猛地撕開自己破爛的黃袍,露出乾癟如柴的胸膛,用染血的骨拂塵尖端,狠狠刺入自己的心窩!
“噗嗤!”
滾燙的心頭精血如同噴泉般湧出,被他用骨拂塵淩空一引,化作一道粘稠的血箭,裹挾著他近乎瘋狂的神魂之力,狠狠灌入祭壇中央的孔洞!
“吼昂——!!!!”
一聲遠比之前清晰百倍、充滿了無儘痛苦、暴戾與毀滅氣息的龍吟,如同平地驚雷,從地底深處轟然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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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龍脊坳地動山搖!兩側如斷骨般的山岩簌簌滾落!祭壇周圍的地麵如同煮沸的粥鍋般猛烈翻騰、拱起!
轟隆!!!
九根青銅巨釘所在的地麵猛地炸開!九道粘稠如岩漿、卻又散發著刺目金芒的龍血洪流,如同狂怒的血龍,衝破地殼束縛,裹挾著粉碎的岩石和灼熱的蒸汽,衝天而起!
束縛孩童的青銅鎖鏈在龍血洪流的衝擊下寸寸斷裂!滾燙的龍血如同瓢潑大雨般淋下!孩子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脆弱的身體在接觸到龍血的瞬間,如同投入熔爐的蠟像,嗤嗤作響,迅速消融、碳化!連同他們被抽離的魂魄,一同被那九道龍血洪流貪婪地吞噬吸收!
慘絕人寰!
與此同時,祭壇中央的孔洞中,一隻巨大的、覆蓋著殘破暗金色鱗片的猙獰龍爪,猛地探了出來!爪尖彎曲如鉤,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寒光,輕易地撕裂了堅硬的玄武岩祭壇!
龍魂,醒了!但這蘇醒,帶著百子怨魂的無邊戾氣!
“成了!哈哈哈!道爺成了!”老道站在崩塌的祭壇邊緣,渾身浴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孩童的),狀若瘋魔,看著那破土而出的巨大龍爪狂笑。
就是此刻!
潛伏的張超如同被壓抑到極致的彈簧,驟然爆發!他枯槁的身體爆發出與外表截然不符的恐怖速度,原地隻留下一道殘影!目標並非那癲狂的老道,而是九道衝天龍血洪流中,氣息最狂暴、色澤最暗沉、隱隱帶著百子怨魂尖嘯的那道龍血洪流!
“歸藏未濟,納!”
張超低吼,枯瘦的右手閃電般探出,竟無視那足以熔金化鐵的恐怖高溫和狂暴能量,狠狠抓向那道龍血洪流的核心!在他出手的瞬間,丹田內那酷似肖紅的元嬰猛地睜開雙眼,小臉上煞氣彌漫,雙手急速掐動引煞法訣!
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