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當空,猩紅的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漿,潑灑在破碎的山河之上。張超拄著斷裂的劍鞘,枯槁的身軀在孤峰祭台邊緣微微搖晃。七大魔魁潰散的魔氣尚未完全平息,空氣中殘留著硫磺與焦糊的刺鼻氣味。
他渾濁的右眼死死盯著高天之上,那片被自己劍罡劈開的巨大雲層缺口——缺口之中,冰冷死寂的星宮囚籠投影正緩緩旋轉,九道暗紅獄火鎖鏈貫穿冰藍光點,清晰得令人窒息。
肖紅……
這個名字在心口滾過,帶來比魔魁圍攻更尖銳的痛楚。他必須去!立刻!去那片冰冷的星域!然而,強行催動劍魄鎮壓七大魔魁的反噬洶湧而至,枯竭的經脈如同乾涸的河床灼燒劇痛,蠱丹的邪異生機也幾乎耗儘,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臟腑破碎的腥甜。
這幅殘軀,如何橫渡星海?
就在他心神被絕望與急切反複撕扯的刹那——
嗚……嗚……
一陣陰冷、淒婉、仿佛萬千女子同時哭泣的嗩呐聲,毫無征兆地穿透了血月下的死寂,在張超耳畔幽幽響起!這聲音並非來自遠方,而是如同直接在他周圍的空氣中凝聚、回蕩!帶著濃重的陰寒與不祥!
張超猛地警覺!渾濁的右眼厲芒一閃,周身殘餘的劍氣本能地激蕩!然而,晚了!
嘩啦!
一張巨大無比、觸感冰冷滑膩如同某種深海生物皮膜的東西,毫無征兆地從他頭頂的血色虛空中當頭罩下!瞬間將他整個身體緊緊包裹!
是……嫁衣?!
張超隻覺得眼前一暗,身體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粘稠的力量死死束縛!那“嫁衣”的材質非絲非緞,沉重無比,散發著濃烈的、如同千年古墓深處挖掘出的腐朽氣息和……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膩的屍蠟味!更可怕的是,嫁衣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尖銳冰冷的刺繡!
嗤!嗤!嗤!
就在嫁衣加身的瞬間,那些看似華麗的刺繡紋路,如同活過來的毒針,狠狠刺入他裸露的脖頸、手腕皮膚!每一次刺入都帶來鑽心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陰寒!仿佛有無數根冰錐同時紮入血管!他試圖掙紮,但嫁衣沉重如山,更蘊含著強大的禁錮之力,將他死死鎖住,動彈不得!
“呃!”張超悶哼一聲,枯槁的臉上肌肉因劇痛而扭曲。蠱丹殘存的邪異生機瘋狂湧動,試圖驅散那刺骨的陰寒和束縛,卻如同泥牛入海。
劍魄在丹田深處發出一聲不甘的嗡鳴,卻被嫁衣上強大的陰煞之力強行壓製!
陰風怒號!
嗩呐的淒婉聲陡然變得尖銳刺耳!四周的景象在嫁衣的束縛下變得模糊扭曲。血月、孤峰、破碎的山河如同褪色的油畫般飛速遠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急速切換的、令人眩暈的空間亂流!
僅僅一瞬,天旋地轉的感覺消失。
撲通!
張超重重摔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包裹全身的沉重嫁衣並未消失,依舊散發著濃烈的腐朽屍蠟味和刺骨的陰寒。束縛感稍減,他艱難地掙紮著撐起上半身,渾濁的右眼透過沉重頭飾的縫隙,看向四周。
這是一座巨大、空曠、死寂的宮殿。
宮殿的材質非金非石,呈現出一種慘白、如同巨獸骸骨打磨而成的色澤。穹頂高遠,隱沒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之中。支撐宮殿的巨柱粗壯無比,表麵雕刻著無數扭曲痛苦的人臉浮雕,空洞的眼窩裡燃燒著幽幽的綠色鬼火,將整個空間映照得一片慘綠,鬼氣森森。
空氣冰冷刺骨,彌漫著濃重的、如同地下冰窖混合著陳年香灰般的陰寒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和細微的粉塵感。
宮殿中央,停放著一頂巨大的轎子。
轎身通體由慘白的、如同某種巨獸腿骨拚接而成,轎簾則是用無數細小的、顏色暗沉的鱗片串成,散發著金屬般的冷光。
轎子周圍,影影綽綽地站立著數十個身影。它們身形飄忽,穿著破舊染血的古代盔甲或宮裝,麵目模糊不清,隻有兩點幽幽的綠火在眼眶的位置跳動。
是陰兵!它們如同雕塑般靜立,無聲無息,唯有那慘綠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摔倒在地、披著沉重嫁衣的張超身上,充滿了冰冷的審視與……一絲貪婪?
“吉時已到……起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