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帶著星辰本身亙古的寒意。
張超的意識從無邊的黑暗與信息洪流的撕扯中,艱難地浮起。如同溺水者衝破厚重冰層,每一次掙紮都牽扯著神魂深處撕裂般的劇痛。他猛地睜開眼,渙散的瞳孔在幾息之後才艱難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浩瀚無垠的穹頂。
不再是雷獄的狂暴,亦非星辰大門的壓迫。這是一片難以言喻的廣闊空間。穹頂極高,仿佛沒有儘頭,由無數流動、旋轉、明滅不息的星辰符文構成。那些符文並非刻印,更像是活著的星辰本身,遵循著宇宙至理在緩緩流淌、碰撞、湮滅、重生,散發出冰冷而恒定的輝光,將整個核心空間籠罩在一片靜謐的、非人間的幽藍星光之中。
空氣是凝固的真空,卻又並非絕對的死寂。一種源自星辰運轉本身的、極低頻的嗡鳴,如同宇宙的心跳,直接震蕩在靈魂深處。每一次“心跳”,都讓張超殘破不堪的經脈隨之痙攣、哀鳴。
他依舊靠著那扇冰冷的星辰大門,或者說,這扇門本身已是這片核心空間邊緣的一部分。懷中,嬰兒沉睡著,小小的身體溫熱,在這星辰的冰冷中,是唯一真實的生命錨點。
支撐身體的左手傳來鑽心的麻木和刺痛——那是強行接觸法則符文留下的烙印。
張超試圖移動,全身的骨骼和肌肉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右臂的焦黑殘骸無力地垂落,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斷臂處撕裂般的劇痛。內腑如同被攪碎又勉強拚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丹田空空蕩蕩,經脈寸寸欲裂,九幽寒氣與雷霆湮滅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在殘軀內肆虐。
歸藏劍斜插在身側不遠處的地麵,布滿蛛網裂痕的劍身黯淡無光,唯有劍格上肖紅的命石,頑強地閃爍著一點微弱到幾乎熄滅的赤芒,如同風中殘燭,卻固執地不肯完全沉寂。
張超掙紮著,用尚能活動的左臂和左腿,試圖撐起身體。每一次發力,都伴隨著骨骼錯位的哢噠聲和肌肉撕裂的痛楚。冷汗瞬間浸透了殘破的道袍,混合著乾涸的血汙,帶來刺骨的冰涼。視線因劇痛和失血而陣陣發黑,但他死死咬住牙關,喉嚨裡發出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
視野終於抬高。
星宮核心的全貌,在幽藍的星辰輝光下,緩緩鋪陳開來。
穹頂之下,空間的核心,懸浮著一物。
那是一具巨大的、晶瑩剔透的玄冰棺槨。它並非由凡冰所鑄,而是由純粹的、凍結的星輝與法則碎片凝結而成,散發著比九幽玄冰更甚的、凍結時空的絕對寒意。
冰棺靜靜地懸浮在離地數十丈的虛空,被無數流淌的星辰符文環繞、拱衛,如同宇宙王座上的遺骸。
冰棺內部,一片深邃的幽藍,隔絕了一切窺探,唯有棺壁折射著穹頂符文的冰冷光芒,流轉著令人心悸的宇宙韻律。
肖紅!
張超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疲憊、所有的絕望,在這一刻都被一種更龐大、更窒息的情感所取代——那是失而複得的狂喜,是近在咫尺的恐懼,是跨越生死星海終於抵達彼岸的茫然無措!
張超盯著那懸浮的冰棺,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凍結的星輝,看清棺內沉睡的身影。
“紅…兒…”嘶啞破碎的聲音從他乾裂的嘴唇中艱難擠出,帶著血沫。
然而,就在他心神完全被冰棺攫取的刹那,一股源自宇宙本身的、冰冷無情的意誌,驟然降臨!
嗡——!
穹頂上,億萬流淌的星辰符文驟然加速!光芒暴漲!核心空間那恒定的“宇宙心跳”瞬間變得狂暴!無數遊離在空間中的、之前雷獸潰散後遺落的雷霆星砂,仿佛受到了至高無上的召喚,瘋狂地向穹頂中心彙聚!
星砂如百川歸海,旋轉、凝聚、塑形!
不再是人臉,不再有具體的形態。它們彙聚成一個難以名狀的“存在”。它沒有固定的輪廓,身體由無數旋轉、碰撞、湮滅又重生的星辰碎片構成,如同一個活生生的、由微型宇宙風暴聚合成的漩渦。
漩渦的核心,是一點深邃到吞噬一切光芒的“奇點”,散發出純粹法則的、非人的冰冷氣息。無數道細密的、由高維空間扭曲形成的、彩虹般迷離卻又蘊含致命撕裂力量的光帶,如同觸須般從這個星砂漩渦的“身體”中延伸出來,在虛空中緩緩搖曳,每一次搖曳都引發周圍空間細微的、玻璃般的裂痕。
天命化身!星宮意誌的終極具現!
它沒有眼睛,但那漩渦中心的奇點,卻牢牢鎖定了下方渺小的張超。一種超越生死的、純粹源於宇宙法則的壓迫感,如同億萬星辰的重量,轟然壓在他的靈魂之上!
“呃…!”張超悶哼一聲,剛剛撐起的上半身被這股無形的威壓狠狠按回冰冷的“地麵”,左臂肘部傳來清脆的骨裂聲!懷中的嬰兒似乎也感受到了這恐怖的意誌,不安地扭動了一下,發出細微的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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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言語,沒有宣告。天命化身的存在本身,就是終結的號角。
一道彩虹色的光帶,如同跨越了空間的距離,毫無征兆地從那星砂漩渦中激射而出!光帶所過之處,空間被無聲地撕裂、扭曲,留下一條久久無法彌合、閃爍著迷離碎光的裂痕!速度快到超越了張超殘破神識的捕捉極限!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千鈞一發!
“歸藏——!”張超目眥欲裂,殘存的意誌如同火山般爆發!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左手五指猛地張開,不顧臂骨碎裂的劇痛,狠狠向斜插在地的歸藏劍淩空虛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