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室的死寂，被隔壁產房傳來的又一聲淒厲慘嚎刺穿。那聲音像是生鏽的鋼鋸在肖紅的喉骨上來回拉扯，每一次抽氣都帶著肺部撕裂的濕響。
全息投影上，代表宮縮的猩紅曲線如同失控的瘋馬，再次狠狠撞向監測上限，發出刺耳的過載警報。
“呃啊啊啊——！”
與此同時，主屏幕上月球表麵的灰白色“瘤狀”凸起猛地搏動了一下，邊緣驟然向外擴張了一圈！肉眼可見的環形波紋在月壤表麵蕩開，所過之處，一座小型軌道觀測站的信號瞬間消失，化作吞噬邊界上又一個猙獰的凸起。
“第四座…第四座了…”技術主管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目光死死盯著同步率監測圖——那根代表宮縮與吞噬同步的曲線，幾乎與坐標軸重合。“指數級…完全同步…”
老王沒說話。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肖紅腹部上方的另一個全息模型——月壤深層那瘋狂蠕動的“癌變核心”。
克萊因瓶的漩渦，在莫比烏斯環上瘋狂打結，分形孔洞層層疊疊地湧現、湮滅、再湧現，每一次肖紅的痛苦痙攣，都讓那些拓撲缺陷的結構增殖、扭曲得更快、更瘋狂。它們在吞噬月球，也在扭曲空間本身。
張超那足以斬斷星辰法則的歸墟劍意，就是被這無限複雜、自我重組化解的拓撲迷宮生生“消化”了。
“物理攻擊無效…能量攻擊被吸收…”老王喃喃自語，禿頂的冷汗滴進眼裡，一片刺痛。“歸墟劍魄…斬不斷…媽的…斬不斷…”
角落裡，張超沉默得像一塊冰冷的隕鐵。右臂那截由北鬥隕鐵臂骨支撐的焦黑殘骸微微顫抖。他剛剛傾儘全力的一擊，如同泥牛入海，隻在那粘稠的非歐幾裡得空間結構上留下轉瞬即逝的漣漪。一種前所未有的、麵對“不可斬”之物的冰冷感，順著魔骨傷口滲入骨髓。
“生命體征！”老王猛地轉向肖紅的方向，嘶吼著，“她怎麼樣了？！”
隔離產房內，維生基座上的肖紅如同剛從血海裡撈出來。枯槁的臉上毫無人色，汗水混著生理性的淚水糊滿了整張臉，牙關緊咬得牙齦滲出血絲。腹部的每一次痙攣都讓她整個身體弓起，又重重砸回冰冷的基座，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她的喉嚨已經發不出連貫的嘶喊，隻剩下瀕死野獸般斷續的嗚咽和倒氣聲。
“宮縮峰值…突破安全閾值300！”醫療主管的聲音帶著哭腔，“胎兒心率…急速下降！宮內嚴重缺氧！胎盤有早剝跡象！再這樣下去…大人孩子都…”
“保！給老子保！”老王一拳砸在控製台上，合金麵板發出呻吟。“所有手段！用上所有手段！”
強效鎮痛劑、肌肉鬆弛劑、高濃度氧氣…冰冷的藥液通過管道注入肖紅瀕臨崩潰的軀體。然而，代表宮縮的猩紅曲線隻是極其短暫地回落了一瞬，隨即又以更凶猛的姿態反彈，再次衝向峰值！
“沒…沒用…”醫療主管絕望地看著數據，“生理抑製…對宮縮無效！它…它像是…被更高維度的規則驅動！”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中，異變陡生。
肖紅弓起的身體突然一陣劇烈的、不受控製的抽搐，喉嚨裡發出一種奇怪的、如同溺水般的嗬嗬聲。緊接著，她乾癟的胸脯猛地一挺！
嗤——
沒有預兆，沒有過程。一道細小的、近乎透明的乳白色液體，像受到高壓似的，從她胸前的布料下激射而出！
它沒有落向地麵。
那束細小的乳流，在接觸到維生基座上方冰冷的空氣時，瞬間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無法聽見、卻讓控製室內所有精密儀器指針瘋狂亂顫的蜂鳴響起。
空氣仿佛凝固了。激射的乳白色液流在射出不到十厘米的地方，驟然停滯！它沒有遵循重力落下，而是在空氣中懸浮、攤開，形成一片極薄、極不穩定的、近乎二維的薄膜！
薄膜表麵並非光滑，呈現出一種令人眩暈的、無限嵌套的幾何結構。分形的溝壑在其中流淌，拓撲的曲麵在微觀層麵不斷翻卷、打結、又解開。它像一塊被無形之手瞬間拉平的、正在凝固的液態水晶，又像一片被凍結在絕對零度下的、擁有無限複雜結構的超流體。
分數量子霍爾態！技術主管腦中瞬間炸開這個名詞，那是凝聚態物理中描述極端條件下電子行為的拓撲序！它怎麼會出現在…母乳裡？！
更令人驚駭的還在後麵。
“哇——！！！”
產房內，嬰兒微弱的、帶著窒息感的啼哭驟然響起！伴隨著這聲啼哭，肖紅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身體再次劇烈痙攣！宮縮曲線再次飆升！
幾乎在同一刹那，懸浮在空中的那片超流體母乳薄膜，表麵結構發生了劇烈的擾動！嬰兒那微弱的、帶著生命掙紮的啼哭，仿佛成了啟動某種恐怖程序的指令。
薄膜中心，一點針尖大小的區域瞬間變得絕對光滑、絕對平整，仿佛一個被無限壓縮的奇點。緊接著，以這一點為中心，無數道極其細微、極其精密的刻痕憑空出現！它們不是被刻上去的，更像是薄膜自身的拓撲序在某種外力的“擾動”下，自發地、精準地進行了重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