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像個被頑童砸爛又胡亂粘回去的玩具，浸在死寂和幽暗裡。灰白結晶覆蓋一切，鴞尊紋路在應急燈下泛著冰冷的青銅微光。維生基座上，肖紅徹底成了一座布滿蛛網裂痕的結晶雕像，腹部那個通往四維深淵的孔洞，隻餘下一點深邃、令人心悸的黑。
老王癱在控製台殘骸邊，肺裡像塞了砂紙，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的鐵鏽味。他眼皮沉重，視線模糊地掃過地麵——肖紅垂落的手掌下方，那個由暗金血漬構成的、小巧玲瓏的嬰兒手印，食指指尖那片刺眼的指紋空白，如同一個冰冷的嘲弄。
“操…他娘的…指紋都當學費…”老王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聲音沙啞得像破風箱。改寫物理規則的代價？那鬼崽子在四維深淵裡，到底經曆了什麼？
嗡——
不是來自月球月宮那充滿惡意的指令嗡鳴。這聲音更低，更沉，仿佛來自地核深處，又像是整個地球這艘破船龍骨不堪重負的呻吟。伴隨著這聲音，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奇異生命律動的震顫，穿透了結晶覆蓋的地板，傳遞到老王麻木的身體上。
咚…咚…咚…
如同遙遠的心跳。緩慢，沉重，帶著一種…原始的、不容置疑的節奏感。
老王渾濁的眼珠猛地一顫。這感覺…不對勁！不是地震，不是能量波動，更像是…整個空間結構本身在跟著這節奏…呼吸？！
呼——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雜著血腥鐵鏽和某種奇異奶香的暖風，猛地從肖紅腹部那個深淵孔洞中吹拂出來。風很輕，卻帶著實質般的“重量”，吹過老王布滿血汙的臉頰，帶著一絲詭異的…濕暖？
幾乎就在這股暖風吹出的瞬間——
嗡！
控製室內所有殘存的、覆蓋著灰白結晶的屏幕，無論大小，無論之前是藍屏還是黑屏，瞬間齊刷刷地亮起一片刺眼、純粹、毫無雜質的雪白！
不是顯示白色，而是屏幕本身仿佛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光源！白得刺目，白得吞噬一切細節！
“又…又他媽搞什麼？！”老王下意識想抬手遮眼，動作卻猛地僵在半空！
他的手…他的手臂…竟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狀態！皮膚下的血管、骨骼輪廓清晰可見，甚至能看到血液在血管中緩慢流動！但這透明並不穩定，而是在以一種難以捕捉的頻率飛快地閃爍——上一秒清晰得如同x光片，下一秒又瞬間凝實成血肉之軀，下一秒又變得半透明！
不止是他！控製室內所有未被結晶完全覆蓋的物體——斷裂的合金支架、散落的工具碎片、甚至空氣中漂浮的塵埃粒子——都在同步上演著這瘋狂的“閃爍”！
固態？氣態？物質的存在狀態，在這純粹白光和奇異暖風的籠罩下，變得模糊不清，反複橫跳！
“疊加態…”角落裡，傳來醫療主管夢囈般、帶著認知徹底崩壞後的呆滯聲音，“物質波函數…宏觀…坍縮…不…是沒坍縮…兩種狀態…同時在…”
老王沒心思聽這瘋話。他感覺自己的腦子，也在這瘋狂閃爍的視覺衝擊和那股濕暖怪風下快要沸騰了！這他媽哪裡是宇宙抽風，這簡直是宇宙他媽的精神分裂！
就在這時——
“嗚…哇…”
一聲極其微弱、帶著巨大委屈和疲憊的嬰兒啼哭聲，仿佛隔著億萬層毛玻璃，極其遙遠卻又異常清晰地，直接在老王的腦子裡響起！
不是聲音！是意識層麵的直接共鳴！是那個墜入四維深淵的鬼崽子在哭！
啼哭聲起的刹那！
轟！！！
老王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後朝著天花板的方向猛地一摜！身體瞬間失重！不！是重力方向…顛倒了！
“我操——！”老王隻來得及發出一聲變調的慘叫，整個人就狠狠砸在了控製室的天花板上！劇痛從後背傳來，震得他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斷裂的合金支架、工具碎片、結晶碎塊…所有沒固定的東西，都如同被無形巨手抓起，劈裡啪啦地砸向天花板！灰塵彌漫。
“呃啊！”角落裡傳來醫療主管的悶哼，顯然也遭了殃。
重力…真他媽反了！天花板成了地板！
“小祖宗…彆哭了…求你了…”老王被無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天花板現在的地板）上，臉貼著冰冷的結晶，艱難地擠出哀求。他現在頭下腳上，血液瘋狂湧向腦袋，眼前陣陣發黑。
仿佛聽到了他的哀求也可能是哭累了），那穿透靈魂的微弱啼哭聲，漸漸減弱，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委屈巴巴的抽噎。
嗡…
控製室內的刺眼白光瞬間熄滅，恢複了應急燈慘白的光。
那股將所有人“按”在天花板上的顛倒重力，如同退潮般迅速減弱、消失！
嘩啦！砰！咚！
老王和所有雜物，如同下餃子般，從天花板不再是地板）上重重摔落下來！再次砸回原本的地麵現在是正常地板）。老王摔得七葷八素，感覺全身骨頭都散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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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消…消停了？”老王咳著血沫，掙紮著想爬起來。
“嗚…哇——！！！”
沒等他緩過氣，一聲更加洪亮、更加憤怒、仿佛被徹底惹毛了的嬰兒啼哭，如同炸雷般在他腦仁深處轟然炸響！
這一次，不是重力顛倒！
嗡！！！
一股無法抗拒的、指向正前方金屬牆壁的恐怖引力，驟然降臨！
“啊——！”老王感覺自己像被綁在了一列失控的高速列車上，整個人被無形巨力狠狠拽著，臉朝下，貼著冰冷布滿結晶的地麵，如同被拖行的破麻袋，嗖地一聲就朝著那麵金屬牆壁狠狠撞了過去！
不隻是他！醫療主管發出短促的慘叫，同樣被拖拽著砸向牆壁！散落的金屬碎片、結晶塊，甚至一些較輕的儀器殘骸，都如同被磁鐵吸引的鐵屑，呼嘯著砸向那麵牆！
砰！轟！嘩啦！
老王結結實實撞在堅硬的金屬牆壁上，感覺鼻梁骨都要碎了，眼前金星亂冒。醫療主管撞在他旁邊，發出一聲悶哼。金屬碎片和結晶塊劈裡啪啦砸在牆上、他們身上，疼得老王齜牙咧嘴。
重力方向…變成了水平！指向那麵該死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