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金階現蹤
曲女城王宮正殿的玉階在晨霧裡泛著冷硬的光,十二級漢白玉階層層疊疊通向鎏金王座,階壁雕刻的迦樓羅神鳥本應展翼昂首,此刻卻被昨夜廝殺濺上的血汙糊住了羽翼,像是垂首臣服於滿地兵戈。王玄策拄著半截斷槍站在階下,玄色正使袍服下擺被甲胄劃破三道深裂口,露出的左腿脛骨處纏著浸透黑血的麻布——那是去年天竺兵卒揮刀劈砍的舊傷,此刻斷足處纏繞的金線突然發燙,細如發絲的金線順著他踏在第一級玉階的靴底,悄然刺入階石縫隙。殿外傳來吐蕃騎兵的呼喝與泥婆羅勇士的呐喊,八千餘騎人馬已將王城圍得水泄不通,吐蕃讚普派來的一千二百銳騎正用撞木鑿擊南門甕城,泥婆羅七千勇士架著衝車撞擊殿門,木屑飛濺間,殿門已裂開數道縫隙,隻待最後一擊便能破城。
“王正使!東西北三門已儘數封鎖,天竺兵卒若想突圍,必過我八千騎鐵蹄!”蔣師仁提著染血的陌刀奔至階前,玄甲上凝結的血冰隨著動作簌簌掉落,他左手按在腰間銅符上,聲音因連日奔戰帶著沙啞,“隻是殿內靜得詭異,阿羅那順那賊子昨夜未出王城,此刻卻不見蹤影,莫不是藏在殿中設下陷阱?”他想起去年使團二十八人入殿時的慘狀,阿羅那順率數百刀斧手突襲,唐使們手無寸鐵,唯有他與王玄策靠著斷槍拚死搏殺,踩著兄弟的屍體才從殿後密道逃出,此刻踏入這正殿,每一寸地磚都像是浸著兄弟的血。
王玄策未回頭,目光死死盯著玉階台麵,指尖節骨因用力而泛白:“蔣校尉,去年我們從這殿內爬出時,這玉階還是漢白玉的模樣,可曾見半分金磚的痕跡?”他抬腳踏上第二級玉階,靴底剛觸到階麵,整級玉階突然發出“哢嗒”脆響,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翻轉——原本潔白的階麵翻折而下,露出內裡暗金色的磚體,磚麵中央赫然刻著“顯慶廿二年”五個篆書,筆畫間嵌著的暗紅色物質,湊近便聞得到經年不散的血腥氣,那是陳腐的血垢,不知凝結了多少歲月。
蔣師仁猛地握緊陌刀,刀背抵在王玄策身側,警惕地掃視四周:“是金磚!這曲女城王宮竟用金磚鋪階?當年文成公主途經此處,曾說天竺王室奢靡無度,今日一見,果然不假!”話音未落,第三級至第十二級玉階接連翻轉,十一級金磚齊齊展露真容,每塊磚麵都刻著細密紋路,縱橫交錯間,竟拚接成《大唐西域記》中早已被天竺焚毀的“王權篇”殘卷!那些篆字像是活過來一般,磚縫中滲出的血漬順著筆畫流動,將“天子守土,蠻夷守禮”“唐天可汗,萬國來朝”的殘句暈染得愈發猩紅,連帶著“顯慶廿二年”的紀年,都像是被血泡得發脹,筆畫邊緣微微凸起,似要從磚麵掙脫而出。
“文成公主當年和親吐蕃,曾在曲女城停留三月,這些金磚定是她暗中埋設。”王玄策斷足處的金線愈發灼熱,竟順著磚縫自主遊走,像是被金磚裡的金屬氣息牽引。他俯身按住金磚,指尖觸到磚麵的刹那,金線突然繃直,“嗤啦”一聲刺入磚縫深處,隨即傳來金屬勾扯的鈍響——半盞茶的功夫,一柄青銅碎顱錘被金線勾出,錘身布滿銅綠,錘頭凹陷處還凝著早已發黑的腦漿,那腦漿乾結如漆,將錘身的紋路填得滿滿當當。錘柄靠近錘頭的位置,赫然刻著“永徽廿四年”的暗記,那是文成公主和親吐蕃的年份,此刻暗記正被腦漿緩緩腐蝕,筆畫邊緣已模糊不清,像是要被歲月與罪惡徹底抹去。
蔣師仁看得瞳孔驟縮,伸手撫過錘身的銅綠:“這是……公主當年留下的兵械?永徽廿四年,正是公主西行的年份,她定是料到天竺王室會對唐使不利,才埋下這碎顱錘,以備他日複仇!”他想起去年被阿羅那順手下拖拽著穿過正殿時,階下似乎有暗格響動,隻是當時被打得昏沉,又被兄弟的血糊住了眼,竟沒察覺這玉階下藏著如此玄機,如今想來,那響動便是金磚與碎顱錘碰撞的聲音。
王玄策握住錘柄,青銅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他猛地抬頭看向王座方向,眼中燃起複仇的火焰:“阿羅那順殺我唐使,踏我使團頭顱,今日便用公主留下的碎顱錘,讓他嘗嘗腦漿迸裂的滋味!”話音未落,蔣師仁已揮起陌刀,刀風呼嘯著劈向最近的一塊金磚——陌刀本是破甲利器,斬鐵如泥,此刻劈在金磚上,卻隻聽“鐺”的一聲巨響,金磚紋絲未動,反震得蔣師仁手臂發麻,虎口隱隱作痛。而從磚縫中震落的,不是碎金,竟是一個密封的象牙筒,筒身乳白,被歲月浸得微微泛黃,筒口用鎏金封條封死,封條上刻著天竺梵文,翻譯過來竟是“踏顱之證”四字。
王玄策用碎顱錘敲開封條,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筒內沒有珍寶,隻有數十枚乾癟發黑的人耳,每枚人耳上都係著細絹,絹上用漢文工工整整寫著名字與日期——“顯慶元年秋,唐使李忠”“顯慶元年秋,唐使張毅”……正是去年使團二十八人的名字,一個不差。最後一枚人耳的細絹上,寫著“阿羅那順踏顱錄”五個字,絹上還沾著乾涸的腦漿,字跡被暈染得有些模糊,卻字字如刀,刻著唐使頭顱被踩踏時的慘狀:“顯慶元年秋,唐使王玄策等二十八人入殿,王踏其首,骨裂如碎玉,血濺金磚,唐使慘叫如豬玀,王大笑,命人割其耳,藏於象牙筒,以證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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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蔣師仁看得目眥欲裂,陌刀重重劈在玉階上,將一塊漢白玉劈得粉碎,碎石飛濺間,他的眼眶通紅,聲音哽咽,“去年李忠兄弟還說,回去要給家中老母帶天竺的香料,張毅兄弟新婚燕爾,還揣著妻子繡的荷包……這賊子竟如此折辱他們!今日若不將阿羅那順碎屍萬段,我蔣師仁誓不還朝,枉為大唐將士!”他的手緊緊攥著陌刀,指節發白,玄甲下的胸膛劇烈起伏,去年的慘狀在眼前浮現,兄弟的鮮血、絕望的呐喊,像是刻在骨頭上的烙印,此刻被這象牙筒與《踏顱錄》再次揭開,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王玄策的手微微顫抖,他將象牙筒緊緊抱在懷中,指尖觸到筒壁的刹那,殿梁突然傳來“吱呀”異響——一尊銅佛殘核從梁上墜落,那是去年大唐賜給天竺的佛尊碎片,當年阿羅那順殺了唐使後,怒而砸毀佛尊,將碎片棄於殿梁之上。殘核上還凝著未乾的佛血,殷紅如朱砂,那是佛尊鎏金下的赤銅氧化而成,卻像是帶著佛的怒意,滴落在地時發出“嗒”的輕響。銅佛殘核不偏不倚飛入青銅碎顱錘的錘頭凹陷處,佛血順著錘身流淌,滴落在金磚上,竟像是活物般順著磚縫蔓延,所過之處,金磚紛紛染上赤紅色,如烈火燎原,最終在十二級玉階的轉角處,凝成七處細小的裂痕——每道裂痕都對應著一處暗格,隱約能看到裡麵藏著的弩箭與鎖鏈,那是文成公主當年設下的機關,隻待佛血觸發,便能將闖入者困於階上。
“公主早算到今日,她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帶著兄弟的冤屈回來複仇。”王玄策恍然大悟,去年他與蔣師仁逃出曲女城時,曾見文成公主留下的侍女在殿外埋物,當時隻當是尋常貢品,如今才知,那侍女埋的是啟動機關的密鑰,而金磚下的碎顱錘、象牙筒,都是公主為唐使埋下的複仇憑證。他撫摸著金磚上的“王權篇”殘紋,那些流動的血漬像是在訴說著大唐的威嚴,“天子守土,蠻夷守禮,阿羅那順既不守禮,便讓他嘗嘗大唐的天威!”
就在此時,殿前突然傳來“轟隆”巨響,地麵劇烈振顫,一道丈寬的地縫赫然裂開,滾滾熱浪撲麵而來——湧出的不是岩漿,而是泛著金光的液體,那液體粘稠如膠,在晨光下泛著金屬光澤,竟是唐軍當年被阿羅那順熔毀的甲胄金汁!去年阿羅那順殺了唐使後,將他們的甲胄儘數投入熔爐,熔成金汁,本想用來鑄造佛像,炫耀功績,此刻卻從地縫中湧出,帶著滾燙的溫度,蒸騰起白色的霧氣,空氣中彌漫著金屬與血腥混合的刺鼻氣味。金汁液麵緩緩上升,浮起一枚青銅卦錢,卦錢正麵刻著“鴻臚寺”三字,背麵是北鬥七星紋——正是去年隨使團前來的鴻臚寺密探陳九的信物,那密探當年為傳遞天竺密謀突襲唐使的消息,被阿羅那順察覺,活活投入熔爐,連帶著甲胄一同熔成金汁,這枚卦錢,是他藏在甲胄夾層中,唯一未被熔化的遺物。
“是陳探的卦錢……”王玄策聲音發顫,伸手想去撈那枚卦錢,指尖剛靠近金汁,便被滾燙的熱浪灼得縮回手。去年陳九曾對他說,此卦錢能卜吉凶,若他日遇險,卦錢定能指引方向,如今想來,陳九早已預料到自己的結局,卻仍選擇留在王城傳遞消息,這份忠勇,足以載入大唐史冊。
“王正使!金汁滾燙,不可妄動!”蔣師仁急忙按住他的手,目光銳利地掃過地縫兩側,“阿羅那順那賊子故意引我們來此,怕是想啟動地縫機關,將我們一同熔進金汁,以報昨日兵敗之仇!”他想起昨夜攻城時,阿羅那順的兒子率兩千騎兵突圍,被吐蕃銳騎斬於馬下,阿羅那順定是恨極了他們,才設下這同歸於儘的陷阱。
王玄策卻緩緩搖頭,目光落在青銅碎顱錘上,錘頭的佛血正與金汁的熱氣相呼應,發出細微的“滋滋”聲:“他想熔我,我便用他的金汁,祭我大唐使團二十八人!”他握緊碎顱錘,斷足處的金線再次發燙,順著磚縫與地縫中的金汁相連,竟在金汁表麵凝成一道金線,如遊龍般纏繞,將那枚青銅卦錢穩穩托住,“蔣校尉,你立刻去傳令,讓吐蕃銳騎守住南門,莫讓天竺殘兵趁亂突圍;泥婆羅勇士暫緩撞門,守住殿外通道——今日,我要讓阿羅那順親眼看著,他用我大唐甲胄熔成的金汁,如何葬他自己的王城,如何祭我兄弟的亡魂!”
蔣師仁雖心有疑慮,卻深知王玄策的決心,當即拱手:“末將遵令!定不讓半名天竺兵卒逃脫!”轉身大步流星走出正殿,殿外傳來他洪亮的傳令聲,“吐蕃騎兵聽令!嚴守南門,有突圍者,格殺勿論!泥婆羅勇士聽令!守住殿門,待王正使號令!”聲音與遠處的喊殺聲交織在一起,震得金磚上的血紋愈發鮮活,像是兄弟的亡魂在呼應。
王玄策手持青銅碎顱錘,站在金磚之上,目光越過地縫,望向鎏金王座後的陰影——那裡,一道人影正悄然蟄伏,玄色的王室長袍在陰影中若隱若現,正是天竺國王阿羅那順。他能感覺到,碎顱錘上的佛血正在發燙,金磚下的機關即將啟動,七處暗格中的弩箭已蓄勢待發,而那池滾燙的甲胄金汁,終將成為複仇的烈焰,焚儘這曲女城的罪惡,告慰使團二十八人的冤魂。殿外的陽光透過裂開的殿門照進來,落在金磚上,將“顯慶廿二年”的紀年與“王權篇”的殘紋映得愈發清晰,像是大唐的日月,正俯瞰著這場遲到的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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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卦錢引劫
王玄策指尖扣住金線,那道纏繞著青銅卦錢的金線突然繃直,將卦錢穩穩挑離甲胄金汁液麵。銅製的卦錢剛脫離滾燙的金汁,表麵便凝起一層薄霜——不是尋常的白霜,而是泛著血色的冰晶,順著“鴻臚寺”三字的筆畫蔓延,將背麵的北鬥七星紋暈染得猩紅。他手腕微轉,卦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錢紋突然迸發刺目血光,那血光不似刀劍鋒芒那般銳利,反倒如水流般綿密,在空中交織纏繞,竟組成《衛公兵法》中早已失傳的“碎顱陣”圖譜!
陣圖由三百六十道血光組成,每道光痕都對應著一處殺位,中央是一尊懸浮的顱骨虛影,光痕撞在顱骨上,被反照得森白如骨,將整個正殿照得陰氣森森。那些光痕流動間,隱約能聽到骨骼碎裂的脆響,像是無數亡魂在陣圖中哀嚎,又像是當年唐軍甲胄被熔時,金屬扭曲的悲鳴。王玄策盯著陣圖中央的顱骨,突然發現那顱骨的額骨處有一道裂痕——與去年使團中李忠兄弟額骨被劈裂的傷口一模一樣,連裂痕的弧度、深淺都分毫不差。
“這是……李忠兄弟的顱骨輪廓!”王玄策心臟猛地一縮,指尖的金線因用力而微微顫抖,“衛公兵法的碎顱陣,本是太宗年間李靖大將軍為破蠻夷重甲所創,後來因太過狠厲被列為禁陣,竟藏在這卦錢之中!陳探當年定是察覺天竺要對使團動手,才將陣圖刻入卦錢,以備今日複仇之用!”他想起陳九臨終前,曾托人帶信給鴻臚寺,信中隻寫了“碎顱”二字,當時眾人皆不解其意,如今見這血光陣圖,才知陳九早已將破敵之法藏於卦錢,以自己的性命為餌,為大唐留下複仇的密鑰。
“王正使!這陣圖陰氣太重,恐是阿羅那順設下的幻術!”蔣師仁提著陌刀奔回階前,玄甲上沾著的血漬還未乾透,剛踏入殿門,便見空中血光繚繞,森白的顱骨虛影在陣圖中沉浮,不由得握緊刀柄,“末將剛傳令完畢,吐蕃銳騎已在南門斬殺百餘突圍的天竺兵卒,泥婆羅勇士也將殿外通道守得水泄不通,隻是……”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陣圖邊緣,“末將在殿外看到,天竺兵卒竟將去年被斬的唐軍屍骸拖到殿前,似要用來祭旗,那場景,比這陣圖還要滲人!”
話音未落,蔣師仁已揮起陌刀,刀風如雷,朝著空中的血光陣圖劈去——陌刀本是長柄重刀,劈砍時能破甲開碑,此刻刀氣撞上血光,隻聽“嗤啦”一聲裂響,血光組成的陣圖竟被劈出一道缺口,光痕四散飛濺,落在金磚上,將磚麵的“王權篇”殘紋燙得冒煙。而刀氣餘威未散,徑直劈向階前那尊獬豸石像——那石像本是天竺工匠模仿大唐獬豸所刻,獨角衝天,雙目圓睜,卻被歲月浸得發黑,此刻被刀氣擊中,石像轟然碎裂,碎石飛濺間,露出內裡藏著的一塊青石碑,碑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篆字,竟是玄奘法師當年西天取經途經曲女城時,親手所書的“五天簽刑律注”!
碑文中詳細記載了天竺五國的刑罰製度,從斷指、刖足到斷頭,每一條都寫得清清楚楚,隻是其中“斷頭台”一條,字跡明顯被篡改過——原本“非謀逆者不斬”的字樣,被人用朱砂塗改成“唐使入境者斬”,而篡改處的石縫中,正滲出細細的香灰,那香灰呈淺灰色,湊近便聞得到一股清涼的藥香,竟是能解天竺瘴毒的解毒香灰!王玄策俯身撚起一點香灰,指尖觸到香灰的刹那,香灰突然發燙,像是被什麼東西引燃,而那尊從梁上墜落的銅佛殘核,不知何時滾到碑前,“哢嗒”一聲嵌入香灰之中。
銅佛殘核剛接觸香灰,整座青石碑突然震顫起來,碑文中滲出的解毒香灰愈發濃密,順著石縫流淌,滴落在金磚上。而那些原本翻轉過來的金磚,像是被香灰與佛核的氣息牽引,突然發出“轟隆”巨響,齊齊崩裂——每塊金磚都碎成數十片,碎石在地麵上滾動,竟自動拚接組合,最終拚出一幅完整的圖案:畫麵中,十餘名天竺劊子手手持長刀,正圍著一個被綁在刑架上的唐使,劊子手揮刀的角度、步伐的位置,甚至呼吸的節奏,都標注得清清楚楚,竟是天竺劊子手行刑時的規律圖譜!
“玄奘法師早已知曉天竺王室的狼子野心!”王玄策看著地上的圖譜,眼中燃起怒火,“他當年刻下這刑律注,本是想教化天竺遵循禮法,卻沒想到被人篡改,還藏在獬豸石像中,怕是早已預料到,有朝一日唐使會遭此橫禍!這行刑規律,便是破敵的關鍵——隻要摸清劊子手的動作,便能避開他們的殺招!”他想起去年被阿羅那順手下的劊子手追殺時,那些人揮刀的角度總是刁鑽古怪,當時隻當是天竺刀法怪異,如今見這圖譜,才知他們的動作全是按固定規律來的,隻要找到破綻,便能一擊製敵。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骨裂聲,“哢嚓、哢嚓”的脆響從殿外傳來,伴隨著天竺力士的嘶吼,聽得人頭皮發麻。蔣師仁猛地轉身,陌刀橫在胸前,警惕地望向殿門:“是天竺力士!這些人都是阿羅那順養的死士,力大無窮,慣用金瓜錘,去年李忠兄弟就是被他們用錘砸斷了腿骨!”話音剛落,十餘名身材魁梧的天竺力士已撞開殿門衝了進來——他們赤裸著上身,肌肉虯結,皮膚黝黑,手中握著的金瓜錘足有鬥大,錘身泛著金光,看起來沉重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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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的目光卻落在金瓜錘上,瞳孔驟縮:“蔣校尉!你看那錘身!”蔣師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金瓜錘的表麵並非純金,而是泛著一層淡淡的骨白色,湊近細看,竟能看到錘身內側隱約露出的骨紋——那些金瓜錘,竟是用唐軍的腿骨包金鍛造而成!錘身的每一道紋路,都是腿骨的肌理,錘柄處纏繞的金線,正是去年唐軍甲胄上的飾線,而在錘柄靠近錘頭的位置,竟暗藏著一根細如發絲的金針,針身上刻著“鴻臚寺”三字,與青銅卦錢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畜生!竟敢用我大唐將士的腿骨鑄錘!”蔣師仁目眥欲裂,陌刀直指天竺力士,“今日便讓你們這些蠻夷,嘗嘗被自己的錘砸斷骨頭的滋味!”他話音未落,一名天竺力士已揮著金瓜錘朝他砸來,錘風呼嘯,帶著血腥氣與骨殖的腐味,蔣師仁側身避開,陌刀順勢劈向力士的手腕——隻聽“噗嗤”一聲,力士的手腕被刀斬斷,金瓜錘“哐當”落地,錘柄中的金針“叮”的一聲彈出,落在金磚上。
而這根金針剛落地,殿內所有金瓜錘中的金針突然同時自鳴,“叮叮當當”的脆響交織在一起,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金針從錘柄中彈出,在空中飛舞,針尖沾著的血腥氣與解毒香灰混合,竟組成一行赤金色的字跡,懸浮在空中——“午時三刻,佛骨鎮刑”!那字跡筆畫遒勁,正是文成公主的筆跡,當年王玄策曾見過公主的手諭,這字跡分毫不差,顯然是公主當年埋下的密令!
“是公主的密令!午時三刻,佛骨鎮刑!”王玄策激動得聲音發顫,他抬頭望向殿外的日頭,此刻已近午時,陽光透過殿門的裂縫照進來,落在地上的行刑規律圖譜上,將圖譜中的劊子手身影映得愈發清晰,“佛骨……定是指那尊銅佛殘核!公主是想讓我們在午時三刻,用佛骨鎮壓天竺的刑場,破了他們的行刑邪術!”他想起剛才銅佛殘核嵌入香灰時,金磚崩裂拚出圖譜,顯然公主早已設計好一切,用金針傳遞密令,用佛骨指引破敵之法。
蔣師仁撿起地上的金針,針尖的赤金色字跡還未消散,他看著密令,又看向那些衝進來的天竺力士,眼中閃過一絲明悟:“王正使,這些力士雖是死士,但他們的金瓜錘用唐軍腿骨鍛造,定是被阿羅那順用邪術控製,隻要我們毀掉金瓜錘中的金針,或許能破了他們的邪術!”他話音剛落,又一名天竺力士揮錘襲來,蔣師仁不再躲閃,陌刀直劈錘柄——“鐺”的一聲,錘柄被劈斷,金針彈出,力士突然渾身抽搐,像是失去了控製,癱倒在地,口中發出無意識的嘶吼。
“果然如此!金針是控製他們的關鍵!”王玄策眼前一亮,握緊青銅碎顱錘,朝著一名天竺力士衝去,錘身的佛血與金針的自鳴相呼應,發出“滋滋”的聲響,“蔣校尉,你負責毀掉金針,我來牽製力士!午時三刻前,必須肅清殿內的敵人,找到佛骨,完成公主的密令!”他揮起碎顱錘,朝著力士的金瓜錘砸去——青銅錘與金瓜錘相撞,“轟隆”一聲巨響,金瓜錘上的包金碎裂,露出內裡慘白的腿骨,而錘柄中的金針“叮”的一聲彈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加入到密令的字跡中,使得“午時三刻,佛骨鎮刑”八個字愈發清晰。
殿內的廝殺愈發激烈,陌刀劈砍的脆響、碎顱錘砸擊的悶響、金針自鳴的脆響交織在一起,與殿外吐蕃騎兵的呼喝、泥婆羅勇士的呐喊遙相呼應。王玄策踩著金磚的碎石,斷足處的金線與地上的行刑規律圖譜相連,每一步都踏在劊子手動作的破綻處,碎顱錘揮出,總能精準砸中金瓜錘的錘柄,將金針震出;蔣師仁則手持陌刀,在力士間穿梭,刀光閃過,便能斬斷錘柄,毀掉金針。
那些被震出的金針,在空中彙聚成密令的字跡,隨著金針數量增多,字跡愈發耀眼,赤金色的光芒將整個正殿照得如同白晝。王玄策抬頭看向殿梁,那尊銅佛殘核正懸浮在梁下,佛血順著慘核滴落,落在地上的青石碑上,將被篡改的“五天簽刑律注”慢慢染成紅色,像是在洗刷被篡改的罪惡。他知道,午時三刻越來越近,佛骨鎮刑的時刻即將到來,而這場複仇之戰,也將在公主的指引下,迎來最關鍵的時刻——隻要守住正殿,找到完整的佛骨,便能徹底破了阿羅那順的邪術,告慰使團二十八人的冤魂,讓大唐的天威,響徹這曲女城的每一寸土地。
第三節:金針破枷
王玄策的斷足重重踏入殿前血泊,暗紅色的血漬順著靴底紋路漫開,浸透麻布纏裹的傷口。藏在斷足處的金線突然掙脫束縛,如靈蛇般竄出,在空中劃出一道赤金色弧線,精準勾住那些懸浮的金針——數十枚金針被金線串聯,簌簌作響著在空中舒展,竟鋪成《太白陰經》中記載的“碎枷陣”!陣圖由金針為骨、金線為脈,每一枚金針對應一處枷鎖節點,中央是一柄懸浮的虛影破枷斧,斧刃泛著森白寒光,將刑台上的血腥氣劈得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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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碎枷陣”本是大唐兵家用於破敵囚籠的秘陣,當年李筌著《太白陰經》時,因陣法太過精妙,隻錄殘篇,沒想到竟完整藏在金針與金線之中。王玄策盯著陣圖中央的破枷斧,突然發現斧刃紋路與青銅碎顱錘的錘頭暗合,心中驟然明悟:“陳探將《衛公兵法》碎顱陣藏於卦錢,公主又以金針布下《太白陰經》碎枷陣,兩處秘陣相輔相成,竟是要我們先破天竺刑枷,再以碎顱複仇!”他斷足處的傷口因金線牽引微微刺痛,卻不及心中滾燙——這兩處失傳陣法,是大唐先輩留給他們的破敵之鑰,今日定要讓天竺蠻夷見識大唐兵家的厲害!
“王正使!陣圖已成,末將這就去劈了那斷頭樁!”蔣師仁提著陌刀大步流星衝向刑台,玄甲上的血冰早已融化,染得甲片通紅。刑台上的斷頭樁由黑鐵鑄就,樁身纏著生鏽的鐵鏈,樁頂還凝著去年唐使的乾涸腦漿,樁側刻著天竺梵文,翻譯過來竟是“唐使斷魂處”。蔣師仁眼中怒火熊熊,陌刀高高揚起,刀風裹挾著殿內的血腥氣,狠狠劈向斷頭樁——隻聽“鐺”的巨響,刀身撞上黑鐵樁,竟未濺起半點火星,反倒是樁縫中滲出的解毒香灰,如潮水般湧向刀身,牢牢吸附在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