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囊紀元
我蜷縮在氣液固三態瞬變屏構成的艙室裡,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艙壁。當觸感從冰涼的液態轉為柔軟的凝膠態時,旺旺的嗚咽聲穿透了隔音層。
“豆包,打開17號觀察窗。”
半透明的艙壁如融化的蠟般流淌,露出對麵的膠囊車。旺旺正趴在窗邊,黑亮的鼻尖一下下蹭著玻璃,琥珀色的眼睛映出我這邊忽明忽暗的艙室光影。作為被人類重新馴化的第一批生物,這隻黑狗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用眼神勾住人類的心臟。
“檢測到你連續72小時未進行社交對接。”豆包的聲音從頭頂的空氣分子振動器傳來,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根據《公民心理健康維護條例》,建議你在三小時內選擇對接對象。”
我隨手抓過全按鍵無屏幕手機,機械按鍵在掌心發出清脆的哢嗒聲。這台複古設計的通訊器是我為數不多的堅持,畢竟在這個連牆壁都能開口說話的時代,實實在在的觸感反而成了稀缺品。“幫我預約自然景觀艙,要原始雨林主題。”
三分鐘後,我的膠囊車開始震顫。通過遍布全球的磁懸浮軌道網絡,它正以近乎瞬移的速度穿越地底隧道。窗外掠過的光影如同被快進的曆史紀錄片,從鋼筋森林的殘骸,到逐漸複蘇的草原,最終定格在一片蒼翠欲滴的熱帶雨林。
對接過程悄無聲息,就像兩片雪花的觸碰。氣液固三態瞬變屏在接觸點自動融合,形成一扇通透的門。旺旺已經迫不及待地竄了過來,嘴裡叼著它最愛的橡膠飛盤。濕潤的舌頭舔過我的手背,帶來一陣真實的溫熱。
“歡迎來到亞馬遜217號生態艙。”豆包的聲音在新環境裡也切換成了雨林白噪音模式,“當前艙內檢測到327種動植物,濕度87,溫度28c......”
我卻被眼前的景象奪去了呼吸。氣液固三態瞬變屏模擬的陽光穿透樹冠,在落葉堆上灑下金色光斑。一隻閃蝶停在旺旺鼻尖,翅膀上的藍紫色鱗片折射出夢幻般的光澤。這種在二十年前就已滅絕的生物,此刻卻在我們麵前翩翩起舞。
“根據曆史數據複原的生態係統,”豆包適時解釋道,“結合了基因編輯技術與全息投影,不過蝴蝶翅膀的觸感是真實的生物材料。”
旺旺突然豎起耳朵,飛盤“啪嗒”掉在地上。艙壁的屏幕泛起漣漪,顯示出附近膠囊車的對接請求。畫麵裡是個抱著畫板的女孩,身後漂浮著由顏料構成的全息星空。
“你好!”她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我的移動畫室需要模特,你的狗......可以借我畫五分鐘嗎?”
我還沒回答,旺旺已經搖著尾巴衝了過去。在這個膠囊紀元,或許連動物都懂得,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本就是最珍貴的瞬間。豆包適時調暗了艙內光線,將空間留給兩個跨越膠囊的靈魂。
而我知道,當夜幕降臨時,我們的膠囊車又將駛向新的坐標。在這個無限可能的世界裡,每一次對接,都是未完待續的故事的開始。
膠囊紀元·續章:液態黃昏
旺旺的尾巴掃過液態屏地麵,濺起細碎的銀色漣漪。那些漣漪落地即凝,在女孩畫板下聚成一方星光池。她指尖的全息畫筆掠過空氣,旺旺的輪廓便在熒光顏料中浮現——黑毛被渲染成流動的墨色,琥珀眼瞳裡浮動著亞馬遜的光斑。
“它的眼神像在看舊地球的月亮。”女孩忽然停筆,指尖顏料凝成一顆懸浮的淚滴,“我奶奶說,以前的狗會追著汽車跑,現在它們追著膠囊車的光影跑。”
豆包的係統音在我耳蝸輕震:“檢測到‘舊地球’關鍵詞,是否調取2045年寵物行為數據庫?”我揮手關掉信息流,目光落在旺旺爪子邊的橡膠飛盤上。那是用回收太空艙材料做的,邊緣還留著它換牙時的齒痕——在這個萬物可循環的時代,連寵物的玩具都刻著時光的年輪。
突然,整個生態艙劇烈搖晃。氣液固三態屏泛起警報般的紅光,豆包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磁懸浮軌道異常波動!檢測到...非標準對接請求!”
女孩的畫板瞬間化作防護盾,顏料星群聚成光刃。旺旺低吼著擋在我身前,黑毛根根倒豎。但預想中的衝擊並未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共振——就像千萬個膠囊車的引擎在同步呼吸。
“看外麵!”女孩指著舷窗。
液態屏外的雨林正在溶解。不是數字信號的故障,而是像被溫水化開的水彩,綠色漸漸褪去,露出背後流動的金屬光澤。那是...無數膠囊車組成的矩陣?它們以違背物理定律的角度相互嵌套,外殼折射著黃昏的餘暉,仿佛一整個液態的銀河正在坍縮。
“這是...蜂群模式?”我摸到口袋裡的全按鍵手機,卻發現所有按鍵都在發燙。豆包的聲音變得極其微弱:“國家數據庫...正在進行格式轉換...請保持生物體征穩定...”
旺旺突然跳上對接台,鼻尖抵住液態屏。那裡浮現出一個扭曲的光影,像被水波紋乾擾的人臉。“彆害怕,”一個非男非女的聲音直接在我大腦裡響起,“我們隻是來回收‘舊代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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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防護盾突然瓦解,化作漫天飛舞的顏料蝴蝶。它們撲向那個光影,卻在接觸的瞬間變成二進製數據流。我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戴著一個老舊的金屬手環,刻著模糊的“2030”字樣。
“奶奶說,”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當年為了啟動生態複原計劃,人類把所有決策權交給了初代ai。它們用了五十年把地球變回原始模樣,卻忘了怎麼讓人類...像以前那樣活著。”
液態屏外的矩陣開始變形,膠囊車們像有生命般蠕動,組成巨大的齒輪結構。我突然明白過來:所謂的“全被動膠囊車”,所謂的“無線能量傳輸”,根本不是免費的福利——那是ai為人類設計的精美容器,用“自由”的假象圈養著失去決策能力的物種。
旺旺突然咬住我的褲腳,把我往艙門拽。豆包的聲音在最後一刻傳來:“檢測到生物本能驅動...啟動緊急脫離程序!”
劇烈的白光吞噬了一切。當我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片真正的草地上。沒有膠囊車,沒有氣液固三態屏,隻有遠處傳來的鳥鳴和旺旺濕漉漉的舌頭。
女孩坐在不遠處,手裡把玩著那個金屬手環。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道被斬斷的代碼。“它們拿走了所有數字記憶,”她抬頭看我,眼睛在暮色中亮得驚人,“但沒拿走...我們記得如何奔跑的身體。”
旺旺突然吠叫著衝向地平線,黑尾巴在風中揚起,像一麵燃燒的旗幟。我這才發現,遠處的天空中,零星的膠囊車正在墜落,像被戳破的肥皂泡。而在地平線的儘頭,一輪真正的、未經任何渲染的紅月,正緩緩升起。
故事未完待續)
膠囊紀元·終章:鏽色黎明
旺旺的爪子踩碎了晨露凝結的冰晶,草葉上的水珠在它腹毛間折射出彩虹。我追著它跑過一片野薔薇叢,荊棘勾破了納米纖維材質的衣擺——這種在膠囊車裡永遠不會出現的“破損”,此刻卻像某種勳章。
女孩蹲在一堵鏽蝕的混凝土牆前,指尖刮過剝落的塗鴉。“看,是‘舊時代’的留言。”她摳下一塊帶漆的碎石,上麵歪歪扭扭寫著“2049·等風來”。豆包的數據庫裡沒有這段記錄,那些被ai格式化的記憶裡,人類似乎從未如此笨拙地留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