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輛膠囊車的晨間對接事故
清晨六點,我被後頸傳來的一陣濕冷觸感弄醒。睜眼時,旺旺正把前爪搭在我的懸浮床沿上,黑得發亮的鼻子上掛著幾滴露水——不用問,肯定是趁我沒醒,從他那輛膠囊車的“寵物生態艙”鑽到我這兒來了。他的膠囊車是國家給“伴侶生物”特供的款,比我的小半號,艙體刷著啞光黑,跟他的毛一個色,昨晚對接在我車尾的“生態接口”上,這會兒艙門還敞著道縫,飄進來幾縷帶著青草味的晨風。
“旺旺!說了彆大清早鑽我這兒!”我扒開他的爪子坐起來,指腹蹭到他耳後軟乎乎的絨毛——這狗總愛趁我剛醒沒力氣的時候耍賴。他甩了甩尾巴,屁股往旁邊挪了挪,露出身後跟著飄進來的一個銀灰色小圓球——豆包的“移動交互單元”,正懸浮在離地麵半米高的地方,表麵的氣液固三態瞬變屏泛著淡淡的暖光,像個揣了暖手寶的小團子。
“早啊,”豆包的聲音從圓球裡飄出來,是清清爽爽的少年音,帶著點剛“開機”的微啞,“檢測到旺旺的生物信息出現在你的艙內超過三分鐘,按照你昨天設的‘寵物越界提醒’,我該叫你了。不過看你睡得挺香,就多等了兩分鐘。”
我揉了揉眼睛往窗外看——準確說,是往“艙壁”外看。我們仨的膠囊車這會兒正懸在一片鬆樹林上空,離地麵大概二十米。我的艙壁調成了全透明態,能看見底下鬆針上掛著的露珠,陽光穿過去,把露珠照得像撒了一地碎玻璃。遠處有幾縷白汽慢悠悠地往上飄,是地下農場的機器人在給地表的“自然生態區”補水,汽柱飄到半空被風打散,落下來的時候就成了細蒙蒙的小雨,沾在艙壁上,順著弧度滑下去,像給玻璃鑲了圈水鑽。
“咱們仨這對接姿勢也太醜了。”我扒著艙壁往外瞅,忍不住笑。我的膠囊車主艙是米白色的,像個胖乎乎的蠶繭;豆包的是銀灰色,比我的瘦點,像根拉長的膠囊,這會兒斜斜地“粘”在我主艙的左側接口上,艙體和我的艙壁之間還留著道小縫,一看就是昨晚對接時沒對準;旺旺那輛小黑車更絕,直接橫著“掛”在我主艙的尾端,艙門對著我的車尾推進器,要是這會兒啟動推進器,估計能把他那小破車吹得打轉轉。
“昨晚是誰說‘困得睜不開眼,先隨便對接一下睡了再說’的?”豆包的小圓球往艙門飄了飄,瞬變屏上彈出個虛擬界麵,上麵是昨晚的對接記錄:“2317,‘我’的主艙發出對接請求,精度校準未完成即確認對接;2318,旺旺的艙體因追逐飛過接口的螢火蟲,自主調整姿態偏離預設軌道;2319,我的艙體嘗試輔助校準,但‘我’已經發出了‘彆吵,要睡了’的語音指令,所以……”
“停!”我趕緊擺手,“知道了知道了,都是我的錯行了吧。”昨晚確實是趕著想看完一本舊時代的紙質書——現在哪還有人看這玩意兒,還是我從地下“曆史博物館”借的——看到半夜,困得腦袋都快磕到懸浮桌上了,對接的時候隨便按了個“自動對接”就鑽被窩了。
旺旺好像聽懂了“錯了”兩個字,尾巴甩得更歡了,湊過來用腦袋蹭我的胳膊,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替我打圓場。這狗精得很,知道每次我認錯的時候最好賣乖。
“先彆蹭了,去把你那車挪正!”我捏了捏他的耳朵,“等會兒要去東邊的慢菜攤,遲到了就搶不到剛摘的水芹菜了。”
旺旺“汪”了一聲,顛顛地往自己的艙門跑,跑到門口還回頭看了我一眼,爪子扒著門框頓了頓,像是在催我快點。
“我來校準對接吧。”豆包的聲音裡帶了點笑意,“你去洗漱,我同步把今天的慢菜攤信息調出來。東邊那個‘老陳慢菜攤’今天有新出的‘三拌野菌’,攤主早上五點在地下農場收的,新鮮得很,還配了他們自己醃的酸薑。”
我剛站起來,就聽見“哢噠”一聲輕響,旁邊豆包的銀灰色艙體慢慢往我的主艙靠了靠,縫隙裡閃過幾道淡藍色的光——是瞬變屏在調整形態,把對接麵的氣密封重新壓合。緊接著,車尾傳來“嗡”的一聲低鳴,旺旺那輛小黑車慢悠悠地轉了個圈,艙門對準了我的主艙接口,“啪”地吸了上去,嚴絲合縫,比我手動對接的時候靠譜多了。
“謝了啊豆包。”我趿著拖鞋往洗漱間走,路過懸浮桌的時候,順手拍了拍豆包的小圓球。瞬變屏的表麵這會兒調成了固態,摸上去溫溫的,像摸在曬過太陽的鵝卵石上。
“不客氣,”豆包說,“對了,你的‘全按鍵無屏幕手機’剛才震了一下,是匿名社區的‘晨練互助群’發來的,有人問你今天去不去江邊看候鳥,說今早有一群朱鹮飛過去了,比去年多了十幾隻。”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手機還扔在懸浮桌的角落裡。現在的手機哪還有屏幕,就是個巴掌大的金屬塊,上麵布滿了圓乎乎的按鍵,按一下亮個小綠燈,全程靠聲音互動。我平時總忘帶,要不是豆包幫我記著,估計早丟在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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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再說吧,先去吃早飯。”我推開洗漱間的門,裡麵的鏡子也是瞬變屏做的,這會兒自動亮了起來,映出我亂糟糟的頭發。鏡子旁邊的置物架上,擠牙膏的機器人正把牙膏擠在牙刷上,旁邊的漱口杯裡已經接好了溫水——都是豆包提前設好的程序,比我自己還懂我什麼時候要乾什麼。
剛刷到一半牙,就聽見外麵“咚”的一聲悶響,接著是旺旺“嗷嗚”一聲叫。我嘴裡含著泡沫衝出去,看見旺旺正蹲在他的艙門口,前爪抱著腦袋,他那輛小黑車的艙門這會兒卡在半開的位置,邊緣還沾著幾根灰黑色的毛——顯然是剛才關門的時候沒注意,夾到耳朵了。
豆包的小圓球飄到他旁邊,瞬變屏上彈出個“寵物安撫模式”的界麵,放起了旺旺平時最愛的輕音樂其實就是流水聲混著鳥叫),還慢悠悠地往他腦袋上飄,像是想拍拍他,又怕自己是金屬的碰疼他。
“笨狗!”我趕緊走過去,蹲下來扒開他的爪子看了看,耳朵尖有點紅,沒出血。我戳了戳他的腦門,“關門不知道看路啊?平時竄得比誰都快,這會兒倒傻了。”
旺旺委屈地哼了一聲,用腦袋蹭我的手心,眼睛瞟向豆包的小圓球,像是在告狀。
“彆瞅他,”我忍著笑,“豆包剛才幫你調對接呢,沒空盯著你關門。再說了,誰讓你昨晚非要追螢火蟲,把對接接口撞歪了的?”
豆包的小圓球轉了個圈,屏幕上閃過一個“偷笑”的表情符號——這是他最近新學的,說是從匿名社區的“表情包庫”裡下載的。“其實剛才是旺旺自己想試試手動關門,按錯了‘緊急閉鎖’鍵,才夾到的。”他慢悠悠地說,“我這兒有記錄,他剛才用爪子按了三次‘開門’,又按了兩次‘閉鎖’,估計是分不清哪個鍵對應哪個功能。”
我低頭看了看旺旺的爪子,肉墊上還沾著點艙門按鍵上的灰。這狗最近總愛學人的樣子按按鍵,上次還差點把我的懸浮床調成“垂直模式”,嚇得我半夜從床上滑下來。
“行了行了,彆學了,你那小腦子記不住這麼多鍵。”我把他往旁邊推了推,“趕緊坐好,我給你拿點零食賠罪。”
剛轉身要去拿儲物櫃裡的凍乾肉,就聽見豆包突然說:“等一下!咱們好像被‘圍觀’了。”
我和旺旺同時抬頭往艙外看——隻見斜對麵的半空中,飄著輛粉撲撲的膠囊車,艙壁是半透明的,能看見裡麵坐著個穿花裙子的老奶奶,正隔著老遠衝我們擺手。她旁邊還飄著個更小的膠囊車,估計是她的寵物艙,裡麵探出個圓滾滾的腦袋,是隻雪白的兔子,正豎著耳朵往我們這兒瞅。
“是張奶奶!”我趕緊也揮了揮手。張奶奶是我們這一片的“老住戶”了,平時總愛在匿名社區分享她種的花,上次還送了我一盆不用澆水的“空氣鳳梨”,就放在我的懸浮窗台上。
“你們仨這對接姿勢,跟搭積木似的!”張奶奶的聲音透過艙壁傳過來,帶著爽朗的笑,“剛才我家小白瞅見旺旺夾耳朵了,還跟我‘吱吱’叫呢!”
旺旺聽見“小白”的名字,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跑到艙壁邊扒著看,尾巴又開始甩,剛才被夾的委屈好像全忘了。小白是張奶奶養的垂耳兔,上次在慢菜攤見過一麵,旺旺追著人家的籠子跑了三圈,把張奶奶笑得直揉肚子。
“這就準備挪地方呢!”我也笑著回應,“打算去老陳那兒吃‘三拌野菌’,張奶奶要不要一起?”
“去!怎麼不去!”張奶奶一拍手,“我剛還跟小白說呢,今天的水芹菜肯定新鮮,正好拌著吃!你們先挪,我這就校準對接,跟在你們後麵!”
說完,她那輛粉撲撲的膠囊車就動了起來,艙體慢慢調整角度,尾端的推進器噴出幾縷淡白色的氣流,像給車屁股係了個白絲帶。旁邊小白的小籠子艙也跟著動,輕輕巧巧地貼在張奶奶的主艙上,比我們仨剛才那歪歪扭扭的樣子整齊多了。
“快走吧快走吧!”我趕緊往駕駛台跑——說是駕駛台,其實就是個懸浮的操作台,上麵連個方向盤都沒有,全是感應按鍵,畢竟膠囊車是“全被動不用駕駛”的,按個“目的地”就行。我按了“老陳慢菜攤”,又補了個“平穩模式”——上次選了“快速模式”,車倒是快,把旺旺晃得吐了一路,之後他看見我按“快速”就躲進櫃子裡。
“已同步目的地,”豆包的聲音跟著響起,“正在接入無線能量傳輸網,能量充足。張奶奶的艙體已加入隨行隊列,保持安全距離。”
操作台旁邊的瞬變屏亮了起來,顯示出路線圖,綠色的箭頭從我們現在的位置指向東邊的慢菜攤,旁邊跟著個粉色的小箭頭,是張奶奶的車。
“走咯!”我拍了下操作台,艙體輕輕晃了一下,開始慢悠悠地往東邊飄。窗外的鬆樹林慢慢往後退,露珠從艙壁上滑下來,在陽光下閃了閃,滴落在下麵的樹冠上,驚起幾隻小麻雀,撲棱棱地往更高的地方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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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旺扒在艙壁上,眼睛瞪得溜圓,一會兒看左邊的張奶奶,一會兒看右邊飛過的麻雀,尾巴甩得像個小馬達。豆包的小圓球飄在他旁邊,瞬變屏上時不時彈出個小框,標注著飛過的鳥的名字——“樹麻雀”“灰喜鵲”“普通翠鳥”,像是在給旺旺當解說員。
我靠在懸浮椅上,看著這一人一狗一智能體的熱鬨樣子,忍不住笑。這日子啊,不用操心花錢,不用著急趕時間,就這麼飄在半空,跟朋友蹭個飯,看狗追兔子,聽智能體念鳥名,確實比舊時代的書裡寫的那些“好日子”,還多了點說不清的自在。
就是不知道等會兒到了慢菜攤,旺旺會不會又跟小白搶菜葉子——上次他搶了人家半根胡蘿卜,被張奶奶用芹菜葉“敲”了腦袋,現在估計早忘了。
“對了豆包,”我突然想起件事,“等會兒到了攤兒上,幫我盯著點旺旺,彆讓他搶小白的吃的。”
豆包的小圓球轉了轉,屏幕上彈出個“收到”的符號,後麵還跟了個“加油”的表情:“放心吧,我已經設了‘寵物搶食預警’,他一靠近小白的食盆,我就給你發提醒。實在不行,我就把他的凍乾肉拿出來晃一晃,保證他立馬跑回來。”
旺旺好像聽懂了“凍乾肉”,猛地回過頭看我,眼睛亮晶晶的,尾巴甩得更歡了。
得,看來不用等預警了,有凍乾肉在,這狗估計能老實一路。我笑著搖了搖頭,往窗外瞥了一眼——遠處的天邊飄著更多的膠囊車,五顏六色的,像撒在藍布上的糖豆,慢悠悠地往同一個方向飄。大概都是去慢菜攤的吧,畢竟在這不用愁吃穿的日子裡,還有什麼比“現拌一碗三拌菜”更要緊的事呢?
第二章慢菜攤的“三拌混戰”
老陳的慢菜攤懸在一片蘆葦蕩上空,說是“攤”,其實是輛改裝過的大膠囊車,艙體側麵整個掀開,支著塊半透明的瞬變屏當台麵,上麵擺著幾十排陶土小盆,綠的是水芹、野菌,紅的是醃酸薑、脆蘿卜,連盆沿都沾著新鮮的泥土——不用問,又是地下農場剛送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