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尖叫如同鋒利的玻璃碎片,狠狠刮過狹小衛生間的四壁,也狠狠刺穿了虛掩的門扉,撞擊在觀察室冰冷空曠的空氣裡。那聲音裡蘊含的極致恐懼、崩潰和無法理解的驚駭,讓站在門口的小雅渾身一顫,臉色瞬間煞白。
“砰!”她幾乎是撞開了門,衝了進來,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張先生!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吼?!”她的目光急切地掃視著小小的空間,尋找危險的來源。
然而,映入眼簾的隻有張納偉。
他背對著門口,僵硬地站在洗手台前,雙手死死地撐著冰冷的陶瓷台麵,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死白。那件簡易的白色無紡布袍子被胡亂地扯開著,鬆垮地掛在身上,露出大片光滑細膩的背脊,以及……那條此刻正因為主人身體的劇烈顫抖而微微晃動著的、覆蓋著濃密烏黑長毛的尾巴!
小雅的呼吸猛地一窒,目光瞬間被那條垂落下來、尾尖幾乎觸地的蓬鬆長尾攫住。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嘴,把一聲低低的驚呼堵了回去。雖然她早已知道實驗的最終形態,但真正看到這具由男性轉化而來的、帶著如此鮮明非人特征的軀體如此具象地呈現在眼前,那種視覺衝擊力依舊讓她心頭狂跳。
張納偉聽到了身後的動靜,身體猛地一僵。他極其緩慢地、如同生鏽的軸承般,一點一點地轉過了身。
當那張美豔絕倫卻又蒼白如紙、寫滿了極致驚惶和破碎的臉完全轉向小雅時,她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那對挺立在烏黑長發間的、覆蓋著同樣烏黑長毛的尖耳,此刻正不受控製地微微抖動、轉動著,捕捉著空氣中每一個細微的震動。
張納偉抬起一隻手,手指顫抖得如同風中的枯葉。他沒有指向自己的臉,沒有指向平坦的下身,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尋求解答的瘋狂,猛地指向了自己頭頂那對毛茸茸的尖耳!
“這……”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像是砂紙在摩擦,“……是……怎麼回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血沫,充滿了無法承受的重量。他的手指又猛地指向自己身後那條無力垂落的長尾,“這……又是什麼?!”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小雅,那雙曾經屬於剛毅男性的眼眸,此刻在精致絕倫的女性臉龐上,盛滿了驚濤駭浪般的恐懼、質問和一絲瀕臨瘋狂的茫然。那眼神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小雅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避開了他的直視。
“張…張先生……”小雅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震動,試圖找回那職業化的溫柔安撫腔調,但聲音裡明顯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你先彆激動吼……這個……這個……”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著最“安全”、最“積極”的說辭,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了一眼那條隨著張納偉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尾巴。
“你看吼,”小雅強迫自己把目光重新聚焦在張納偉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美麗臉龐上,努力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這個實驗……它帶來了很多好處的捏!真的!”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語速加快,“李博士他們最新的檢測報告顯示,你現在的基因,擁有非常高效的抗氧化機製哦!還有那個端粒……端粒維持能力也超級強!dna修複係統更是棒得不得了!這些……這些都意味著你的生理壽命極限,理論上是……是可以達到200歲的捏!200歲耶!想想看,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吼!”她試圖用誇張的語氣和“美好前景”來轉移張納偉的注意力,仿佛那對貓耳和貓尾隻是獲得長壽附贈的微不足道的小裝飾品。
然而,張納偉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那雙盛滿了恐懼和質問的眼睛,依舊死死地、如同釘子般釘在小雅的臉上。他甚至微微向前傾了傾身體,仿佛要將小雅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都納入眼底。
“我——問——你——”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聲音,嘶啞的嗓音因為極致的情緒而微微拔高,尾音帶著一種奇異的、他自己尚未察覺的輕微上揚,近乎於“喵”的顫音,“這——是——怎——麼——回——事?!”他再次重複,手指更用力地指向自己頭頂的耳朵,指尖幾乎要戳到那敏感的耳廓內側絨毛。這一次,他不再看耳朵,也不再看尾巴,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錐子,隻聚焦在小雅那雙試圖躲閃的眼睛上。
那目光裡的穿透力和不容回避的逼迫感,讓小雅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壓力。她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徹底僵住了。她慌亂地低下頭,視線無措地落在自己白色的護士鞋尖上,手指緊張地絞著護士服的衣角。
“可……可能是……”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窘迫和心虛,台灣腔裡的軟糯此刻聽起來更像是底氣不足的囁嚅,“……基因編輯的……副作用吧?……你知道吼……這種高科技的東西……有時候……總會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預料不到的小情況發生捏……”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成了蚊子哼哼,頭也垂得更低了,根本不敢再看張納偉的眼睛。這個解釋蒼白無力到了極點,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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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作用?小情況?
張納偉的腦子嗡嗡作響,像被重錘反複敲擊。身高縮水近二十公分,引以為豪的男性象征消失無蹤,臉上頂著一張陌生女人的絕色皮囊,頭上多了對毛茸茸的貓耳朵,屁股後麵還拖著條一米長的貓尾巴!這他媽叫“副作用”?這叫“小情況”?!
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憤怒交織著,在他胸腔裡翻騰。他張了張嘴,想咆哮,想怒吼,想質問這該死的“副作用”到底是怎麼回事!但話到嘴邊,卻因為極度的混亂和虛弱,變成了一聲模糊的、帶著濃重鼻音的咕噥,尾音又不受控製地拖長,聽起來更像是一聲委屈又憤怒的“喵嗚……”。
這怪異的聲音讓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就在這時,那股支撐著他站立、質問的力氣,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強烈的眩暈感伴隨著身體的虛弱感再次襲來。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連忙用手再次死死撐住冰冷的洗手台。
小雅見狀,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攙扶:“張先生,你還好吧?先彆想那麼多吼,你身體還很虛弱,需要休息……”
“彆碰我!”張納偉猛地甩開她伸過來的手,動作帶著一種應激性的激烈。他喘息著,努力平複翻騰的情緒和虛弱的身體。混亂的思緒像一團亂麻,身高、性彆、貓耳貓尾……巨大的信息量幾乎要撐爆他剛剛複蘇的、脆弱不堪的大腦。他需要一點更“基礎”的信息來錨定自己,哪怕隻是一個數字。
他抬起頭,眼神依舊銳利,但裡麵的瘋狂驚駭稍稍退去了一些,被一種更深的、冰封般的茫然取代。他盯著小雅躲閃的眼睛,聲音嘶啞地問:“今天……是幾號?”
小雅似乎鬆了口氣,終於有一個她能確切回答的問題了。“今天是2098年4月19日,早上快八點了吼。”她連忙回答,語氣恢複了點流暢。
“2098……年……4月19日……”張納偉喃喃地重複著這幾個字,如同在咀嚼一塊苦澀的硬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