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骨平原的風,是帶著死亡記憶的刀刃。
它呼嘯著卷過千奇百怪的廢墟殘骸,刮起漫天鐵灰色的金屬粉塵和暗紅色的能量結晶碎屑,打在裸露的皮膚和衣物上,發出密集的沙沙聲,帶來細微卻持續不斷的刺痛。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鐵鏽味、陳腐的有機物分解氣味,以及一種更加深沉的、仿佛無數星辰同時寂滅後殘留的“空”與“冷”。
林燁站在那塊覆蓋鐵鏽苔蘚的巨大金屬板上,俯視著下方那片浩瀚無垠的死亡之海。狂風拉扯著他染血破損的衣袍,獵獵作響,卻吹不散他眉宇間凝聚的沉重與決斷。星火羅盤在他掌心微微發光,盤麵上的星圖正根據環境反饋,快速勾勒著附近數裡內相對“安全”的落腳點和潛在威脅區域。
岩山等人相繼從裂口躍下,落在他身後。腳踏實地雖然這“地”多半是某艘巨型星艦的甲板殘骸)的實感,並未帶來多少心安,反而被眼前這片超越想象的破敗景象所震撼。這裡的“大地”沒有土壤,隻有層層疊疊、擠壓變形的金屬、岩石、晶體和無法辨認材質的建築碎塊。許多殘骸仍保留著災難瞬間的猙獰姿態——扭曲斷裂的龍骨直刺向破碎的“天空”,熔化後又凝固的金屬牆如同垂死的巨人張開的巨口,半埋的炮台指向早已不存在的敵人……
“這裡……究竟死了多少……”一名年輕的陣法師低聲呢喃,聲音被狂風撕扯得斷斷續續。
“一個時代,或許更多。”林燁沒有回頭,他的目光投向遠方。在視線的儘頭,地平線如果這片扭曲之地還有地平線的話)處,隱約能看到幾座極其巍峨的、如同山脈般的巨大陰影,那可能是某顆小型行星的殘骸,或是超巨型太空要塞的遺骸。
星火羅盤持續更新著信息:
“環境掃描持續……檢測到高濃度惰性能量輻射區無害),中濃度活性金屬毒素區需規避),以及十七處空間結構薄弱點建議遠離)。”
“生物信號掃描:檢測到零散、低強度的生命反應,形態未知,能量特征混雜,威脅等級:中低。”
“能量流動分析:平原深處存在多處異常能量彙聚點,疑似自然能量渦流或……人為非人造物能量泄露。”
“聖殿靈能掃描波動方位確認,距離:約二百八十裡,強度未增強,模式:廣域低精度掃描。”
聖殿的掃描還在,但似乎並未精準定位到他們。這片葬骨平原混亂的能量場和複雜的地形,暫時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
“大人,接下來我們往哪走?”岩山走到林燁身邊,重兵器杵在金屬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那些如同怪石嶙峋的殘骸陰影,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隱藏著危險。
林燁調出星火羅盤內星痕留下的、指向“主調控中樞”的加密星圖碎片。經過羅盤的初步解密和與當前環境坐標的匹配,一條極其曲折、需要繞開多處高危區域的虛擬路徑,在盤麵上緩緩亮起。起點,正是他們現在的位置。第一個關鍵節點,位於東北方向約百裡外,一片被標注為“鏽蝕峽穀”的區域。
“東北方向,百裡外,鏽蝕峽穀。”林燁指著那個方向,“根據星痕留下的信息,那裡有一條相對穩定的地下裂穀,可能穿越平原邊緣一片高輻射區,是通往下一個區域‘靜默海’的備選路徑之一。但我們首先得活著走到那裡。”
他頓了頓,看向眾人:“這裡不是之前的甬道或樞紐內部,沒有相對穩定的結構。每一步都可能踩到不穩定的殘骸,觸發殘留的防禦機製,或者驚動本地生物。必須萬分小心。岩山,你負責斷後和側翼警戒。其他人,保持三角隊形,緊跟我的腳步。沒有我的命令,不要觸碰任何看起來異常的東西,尤其是發光或能量反應強烈的物體。”
眾人凜然應命,迅速調整隊形。經曆了之前的生死錘煉,這支小隊的紀律性和執行力已經遠超普通修士隊伍。
林燁率先躍下金屬板,落在下方一片相對平坦、由某種暗色合金板鋪就的“地麵”上。落腳處傳來沉悶的回響,合金板下似乎是空的。他小心翼翼地將一絲混沌之氣探入腳下,感知到下方是交錯支撐的金屬骨架和大量堆積的破碎零件,結構尚算穩固。
隊伍開始在這片文明的墳場中艱難跋涉。
行走的困難遠超預期。地麵極少有連續平坦之處,更多的是需要攀爬翻越的殘骸堆,需要繞行的深不見底的裂隙,以及需要小心翼翼試探通過的、看似堅固實則內部早已腐蝕一空的金屬板。狂風時強時弱,卷起的粉塵不僅遮蔽視線,還帶著細微的能量侵蝕,長時間暴露其中,護體靈光會加速消耗。
星火羅盤的“環境能量場穩定器”間歇性啟動,為隊伍核心區域撐開一小片相對穩定的空間,過濾掉最狂暴的能量粉塵和空間漣漪。林燁則憑借著提升後的“星骸能量共鳴增幅”,能更敏銳地感知到環境中相對溫和的星骸能量流,引導隊伍儘量沿著這些能量流的“背風麵”前進,減少正麵風壓和能量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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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進了約莫半個時辰,隊伍來到一片由無數細小金屬碎片和晶體顆粒堆積而成的“沙灘”邊緣。沙灘對麵,是一片相對開闊的窪地,窪地中央,矗立著一尊隻剩下半截軀乾和一隻手臂的、高達數十丈的巨型金屬雕像。雕像風格古樸抽象,表麵覆蓋著厚厚的暗紅色鏽蝕,僅存的那隻手臂指向天空,手掌攤開,仿佛在質問,又像在承接什麼。
雕像腳下,散落著一些相對完整的小型器物碎片,隱約能看出杯盞、儀器殘骸的輪廓。
“繞過去。”林燁低聲道。星火羅盤顯示,那尊雕像內部有微弱的能量反應,雖然不強烈,但性質不明。在這種地方,任何不明能量源都可能意味著陷阱或沉睡的威脅。
就在隊伍準備沿著“沙灘”邊緣繞行時,異變陡生!
嗖!嗖嗖!
數道暗紅色的影子,毫無征兆地從那片“沙灘”的金屬碎屑中暴起!它們速度快得驚人,如同離弦之箭,直撲隊伍側翼的兩名隊員!
那是一種形似蜥蜴、卻渾身覆蓋著暗紅色金屬鱗片、大小如野狗般的生物!它們的眼睛是兩顆渾濁的、散發著微弱紅光的晶體,口中布滿細密的金屬利齒,四肢末端是鋒利的、如同鑿子般的骨爪!
“小心!”林燁厲喝,手中逆鱗龍骨鑿早已泛起暗金光芒,一道凝練的鑿芒後發先至,斬向衝在最前的那隻金屬蜥蜴!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