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你……你簡直要氣死我!”
來人正是張浩。
他此刻滿頭大汗,那身錦緞長袍都跑歪了,臉上滿是氣急敗壞的神色。
蘇墨放下茶杯,對此並不意外。
“張兄,何事如此驚慌?”
“你還問我何事?”
張浩一屁股坐在對麵,抓起茶壺就往嘴裡灌,喘著粗氣道。
“我可是聽韶關店說了,那邊可都賣瘋了!《論語通解》那是你的新書吧?”
“你竟然把存稿給了韶關這邊的掌櫃?你為何不給我啊?”
說到這裡,張浩一臉的委屈。
“咱們可是盟友啊!這書要是放在清河縣由我首發,我不僅能大賺一筆,還能在家族裡露大臉!”
“現在好了,全都便宜了那姓劉的死胖子!”
蘇墨看著張浩,淡淡說道。
“張兄,集雅齋不是你們張家的產業嗎?給誰賣不都是進張家的口袋?”
“那能一樣嗎!”
“清河縣的集雅齋歸我管,那是我的業績!”
“而這韶關的分店,是我二叔提拔的人在掌管!我二叔那個老狐狸,一直想把他兒子扶上位,跟我爭奪家產。”
“你現在把這棵搖錢樹送給韶關店,那就是在給他們送業績,削弱我的話語權啊!”
張浩越說越氣,感覺自己被最好的合作夥伴背刺了。
蘇墨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直到張浩發泄完,才從懷中掏出一疊略顯淩亂的稿紙,推到張浩麵前。
“張兄,消消氣。”
蘇墨神色平靜道。
“你先看看這些。”
張浩狐疑地接過廢稿,翻看了幾頁。
這些是《論語通解》的草稿,上麵有許多塗改的痕跡。
“這書……怎麼有些奇怪?”
張浩看著看著,眉頭皺了起來。
“這故事裡講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舉的例子怎麼這麼像丁家欺壓佃戶的事?”
“還有這個巧言令色,怎麼看怎麼像是在罵丁家?”
蘇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張兄果然眼毒,這本《論語通解》並非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殺人。”
“殺人?”
張浩下意識一哆嗦。
“殺人誅心啊。”
“我將丁家在清河縣,乃至北源府做的那些惡事,全部化用到了這一個個小故事裡。”
“他丁家不是平日裡,標榜自己是耕讀傳家,是積善之家嗎?”
“好啊!那我就用聖人的道理,將他們的偽善麵具一層層撕下來,扔在地上踩!”
“這本書在韶關賣得越火,看得人越多,丁家的名聲就越臭。”
“我要讓這北源府的讀書人,隻要一讀論語,就會聯想到丁家的惡行!”
張浩聽得目瞪口呆,手中的廢稿差點掉在地上。
“所以,這本書必須在韶關首發,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遍府城。”
蘇墨看著張浩,麵露歉意。
“清河縣畢竟是丁家的地盤,你若是在那裡首發,丁家一旦反應過來,定會想方設法阻撓,甚至封禁你的書鋪。”
“但在韶關,他們手伸不了那麼長。”
張浩張了張嘴,原來蘇墨是在下一盤大棋。
心中的怨氣瞬間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蘇墨手段的佩服。
用聖賢書來罵人,還罵得如此高級,讓對方無法反駁,這手段……
張浩還是有些心疼那些流失的銀子,叮囑道。
“那你下次記得提前跟我通個氣。”
“放心。”
蘇墨點了點頭,指著那些廢稿說道。
“這些你拿回去,就說是墨筆親筆手書的珍藏版,拿去拍賣也好,以此為噱頭也罷,隨你處置。”
“而且我承諾,下一本真正賺錢的話本,存稿必定隻給你一人。”
聞言,張浩的眼睛瞬間亮了,一把將廢稿揣進懷裡。
“一言為定!”
安撫好了張浩,蘇墨又從包裹裡取出一疊整齊的文章。
“這是何物?”
張浩好奇道。
“這是去年清河縣縣試、府試、院試中,幾位名列前茅者的程文,當然,也包括我的。”
“我想請張兄幫忙,將這些程文刊印成冊。”
張浩翻了翻,有些興致缺缺。
“這東西滿大街都是,雖然你是案首,但也賣不出什麼高價吧?畢竟太枯燥了。”
“單賣自然不行。”
蘇墨微微一笑。
“但若是捆綁銷售呢?”
“捆綁?”
張浩一愣,不解的問道。
“你回去之後,可以進一批《論語通解》,然後對外宣稱,凡是購買《論語通解》者,加十文錢,便可獲贈這本《清河才子程文集》。”
蘇墨循循善誘起來。
“讀書人買書是為了什麼?除了看熱鬨,更是為了功名。”
“有了這本程文集,便有了考取功名的參考,而《論語通解》又能幫他們理解經義。”
“兩者結合,何愁賣不出去?”
張浩的眼睛越聽越亮,最後猛地一拍大腿,興奮地跳了起來。
“妙啊!實在是妙!那些學子為了考功名,彆說十文錢,就是一百文也願意掏!”
“而《論語通解》有了這程文集做搭頭,銷量更是穩了!”
“蘇墨,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不做生意簡直可惜了!”
張浩看著蘇墨,嘖嘖稱奇道。
蘇墨淡然一笑。
“張兄過獎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咱們的合作,才剛剛開始。”
蘇墨讓張浩刊印程文集,其實並非是想賺錢,而是為了進一步擴大,他在士林中的聲望。
當所有人都拿著他的文章研讀,所有人都通過《論語通解》,看清丁家的嘴臉時,他的目的也就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