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帶著內門獨有沁人心脾的靈氣,緩緩吹入這間精致的彆院。
這靈氣濃鬱得幾乎能化為實質的甘霖。凡人若能在此地呼吸一口,便足以延年益壽。而對於修士而言,這裡更是能讓他們事半功倍的修行聖地。
可李驚玄在聞到這股氣息時,感覺到卻不是舒適,而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惡心與排斥。
他知道,這每一縷看似純淨的靈氣背後,都沾滿了,無數像小雅那樣底層弟子的血與淚。
是他們的勞作,是他們的犧牲,是他們的被無情壓榨,才供養出了這片屬於上位者虛偽的“仙境”。
他緩緩地關上了窗戶,將那“仙氣”,連同窗外那片虛偽的“盛景”,一同隔絕在外。
房間裡,再次陷入了沉寂。隻有那柄剛剛被他擦拭得雪亮的精鋼長劍,在桌案上,反射著冰冷的光。
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現出了,小雅的臉。
他想起了,三年前那個寒冷的冬天。他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被當成瘟疫一樣,扔在雜役院最潮濕的角落裡等死。所有的人都對他避之不及。
是那個隻有十二三歲,同樣瘦弱不堪的小丫頭,端著一碗,她自己都舍不得喝滾燙的米粥,一步三滑地走到了他的床邊。
她的手被碗燙得通紅,臉上卻帶著一絲,因為能幫助彆人而感到純粹的開心。
“驚玄哥,喝了它,身體就會暖和了。”那碗米粥,其實並沒有什麼神奇的功效。
但那份溫暖,卻將他從死亡的邊緣,硬生生,拉了回來。
他想起了一年前,那個下著大雨的午後。他因為頂撞了王浩,被罰不許吃飯,餓得頭暈眼花。
是小雅,將自己好不容易才攢下兩個乾硬的黑麵饅頭,用油紙,小心翼翼地包好,趁著夜色,偷偷地塞到了他的門縫裡。
他甚至,都來不及對她說一聲,謝謝。
……
一幕幕的往事,如同最鋒利的刀子,在他的心頭反複地切割。
他原以為殺了王浩,就能讓那份撕心裂肺的痛,得到一絲緩解。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大錯特錯。
當仇恨的火焰,暫時退去之後,湧上心頭的是更加深沉空虛與悲哀。
王浩,死了。死得像一條無人問津的野狗。
可小雅,也死了。死得同樣像一株無人問津的野草。
在這個龐大的、冷漠的宗門裡,他們的死都沒有激起任何的波瀾。
殺死一個王浩,又有什麼用呢?這個宗門裡,還有無數個“張浩”、“劉浩”。
隻要,這套視人命如草芥的、冰冷的“規則”還在。
隻要,這座建立在無數底層弟子屍骨之上的、金字塔般的“秩序”還在。
那麼小雅的悲劇,就永遠不會是最後一個。
今天,死的是小雅。明天,又會是誰?是那個今天早上在路上,對他這個“天才弟子”,投來羨慕目光新入門的雜役?
還是那個因為資質平平,而處處受人排擠,敢怒不敢言的外門弟子?
李驚玄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他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張巨大無形的網。
這張網,籠罩了整個青陽宗,籠罩了所有的弟子。而所謂的“宗門規矩”,所謂的“強者為尊”,都隻是這張網上冰冷的絲線。
所有人都在這張網中,掙紮,沉浮。有的人幸運地爬到了上層,成為了可以肆意捕食他人的蜘蛛。
而更多的人,則不幸地淪為了,被隨意吞噬無足輕重的飛蟲。
而這張網的頂點,那個,織網的存在……
李驚玄緩緩地,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的屋頂,穿透了無儘的雲霄,最終,落在了那座,代表著至高無上權力的……
天道峰之上。
不。不對。他的目光,繼續向上。穿過了天道峰,穿過了這片天,穿過了那所謂的“天道”……
最終,他看到了那隱藏在一切背後的那個,他在葬仙穀古殿中,所窺見的……
宇宙級的,寄生生命體!
這,才是根源!
青陽宗的冷漠,隻是這個巨大謊言之下,一個微不足道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