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驚玄的懷抱,如同一座無法掙脫的囚籠,又像一個隔絕了世間所有寒冷的港灣。
夜姬的拳頭,起初還帶著決絕的力道,一下下地砸在他的後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但隨著他擁抱的力度絲毫未減,隨著那熟悉而又讓她怨恨的氣息將她完全包裹,她捶打的力道,便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弱了下去。
那份強撐了三天、用冰冷和沉默構築起來的堅硬外殼,在這個霸道而不容置喙的擁抱中,開始寸寸龜裂。
她拍打的動作,從憤怒的發泄,變成了無力的掙紮,最後,徹底停了下來。她的手掌,無力地貼在他的背上,指尖微微蜷曲,像是迷失了方向。
緊接著那強忍的情緒,終於找到了決堤的出口。
那哭聲初時還帶著壓抑的不甘嗚咽,從她的喉嚨深處逸出,仿佛一隻受傷的小獸,在舔舐著自己最疼痛的傷口。而後,情感徹底決堤,化作放聲的抽泣,傾瀉出無儘的委屈。
“嗚……嗚嗚……”
她將臉深深地埋入李驚玄的胸膛,仿佛要將這三天三夜積攢的所有心碎、嫉妒、屈辱與彷徨,都儘數傾瀉而出。淚水,滾燙而洶湧,迅速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襟,那溫度卻仿佛要將他的心臟也一同灼傷。
這不是那個妖女魅惑眾生的眼淚。
這是一個女人的眼淚。一個看著自己認定的男人,與自己最痛恨的仇敵擁吻時,那種天塌地陷般的絕望。
李驚玄的心,被這哭聲揪得一陣陣地抽痛。他沒有說話,隻是用一隻手更緊地擁著她纖瘦的腰肢,另一隻手則輕輕地、帶著笨拙的安撫,不斷柔拍著她微微顫抖的香肩。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解釋都是多餘的,任何的道歉都顯得蒼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裡讓她哭,讓她發泄,讓她知道自己沒有離開,自己還在她的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那撕心裂肺的哭聲,終於漸漸平息,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委屈抽噎。夜姬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軟軟地靠在他的懷裡,隻有那依舊在起伏的香肩,證明著她剛才情緒的劇烈波動。
她緩緩地用儘力氣地從他懷裡抬起頭,那張顛倒眾生的絕美臉龐,此刻梨花帶雨,紅腫的鳳眸中,既有淚水洗禮後的清澈,也殘留著無法消散的怨懟與委屈。
她就那樣定定地看著他,眼神複雜到了極致。
終於,她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嗔道:“你這騙子……”
聲音又軟又糯,卻像一把小錘輕輕敲在李驚玄的心上。
“之前在深穀中,是你自己說的……你說你的一切都給我,都是我的……你說話不算數!”她的聲音裡,充滿了被背叛後的指控,那不僅僅是對一個吻的憤怒,更是對一個承諾被玷汙的悲傷。
她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靈魂,一字一頓地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發出了最決絕的警告:“李驚玄,我告訴你……如果你再敢負我,下次再敢與那賤人那樣……我非殺了你不可!”
這句話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是一種絕望的哀求。哀求他不要再將,自己那份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摔得粉碎。
李驚玄看著她梨花帶雨、卻又故作凶狠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集。愧疚、憐惜、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悸動,在他心中翻湧。
他沒有辯解,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隻是再次低下頭,將她重新擁抱入懷,用一種比之前更加珍視、更加溫柔的力度。他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嗅著她發間淡淡的清香,用一種前所未有、鄭重無比的語氣,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我不會負你的。”
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
夜姬渾身一顫,那因為哭泣而繃緊的身體,在聽到這句話後,她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像緊繃的弦被緩緩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