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流轉,夜色漸深。
山穀中的溪流聲,如同亙古不變的低語,衝刷著兩人之間那份複雜的靜默。
李驚玄的傷勢,在“無垢之體”的強大修複力下,已經開始緩緩地愈合。他睜開了眼睛,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那雙在月色下顯得格外深邃的眸子,重新恢複了清明。
他看向不遠處的夜姬。她依舊保持著那個抱著雙膝的姿勢,像一隻優雅而孤獨的夜蝶,安靜地棲息在倒木上。她的目光正投向天邊那輪皎潔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麼。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夜姬緩緩轉過頭來。
那雙顛倒眾生的鳳眸,在清冷的月光下,褪去了白日裡的魅惑與殺伐,隻剩下一種純粹、近乎固執的認真。
“李驚玄,”她開口了,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斷,“我們現在就去天道閣。”
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李驚玄聞言,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他以為在經曆了這場慘烈的圍剿之後,她會暫時放棄這個瘋狂的念頭。
“現在?”他反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解,“夜姬你冷靜一點。”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麵前,試圖讓她看清眼下的局勢。
“我承認我們今天贏了,但贏得僥幸,也贏得慘烈。”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還滲著血跡的傷口,神情嚴肅,“我現在的實力,憑借‘內領域’,或許能與尋常的元嬰期修士周旋甚至斬殺,但這遠遠不夠。”
他的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天道閣,號稱當世第一宗門,絕非浪得虛名。門內強者如雲,元嬰期恐怕也隻是中堅力量,其上必然還有化神境、甚至傳說中的偽仙境老怪物坐鎮!我們現在過去,和自投羅網有什麼區彆?”
他真的不明白,夜姬為何對天道閣有如此深的執念。如果是為了殺蘇念真,那大可不必急於一時,從而以身犯險。如果是為了彆的什麼,她卻又始終不肯明言。
麵對他的理智分析,夜姬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動搖。
她的眼神依舊是那般平靜而決絕。
“那是你的事。”她淡淡地說道,“你怕你可以不去,之前你可是答應我一起去的,你已經失約了一次,這一次你又不守信用,我不會再求你了,我自己去。”
說完,她竟真的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在戰鬥中略顯淩亂的紅衣,看樣子竟是打算即刻動身,獨自一人前往那天道閣!
“夜姬!”李驚玄的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腳步,“你到底想做什麼?非要現在去送死嗎?”
夜姬被他拉住,終於轉過身來,正視著他的眼睛。
那雙鳳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種李驚玄從未見過、深沉的悲傷與一絲無法言喻的疲憊。
“送死?”她輕聲反問,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李驚玄你以為,我不知道天道閣是什麼地方嗎?”
她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可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到底是什麼事?!”李驚玄追問道,“你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沒必要用這種最蠢的方式!”
“告訴你?”夜姬看著他,眼神變得有些空洞,“好!那我就告訴你,你現在可以娶我嗎?你娶了我,你就自然知道了!你又不肯娶我,我就知道,你就是為了那天道閣的小母狗蘇念真,就像上次一樣?被追殺還和她親吻!將我跟你的約定早就拋開了,我為什麼還相信你?”
她甩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李驚玄,我累了。”她輕聲說道,那聲音像一片羽毛輕輕飄落,卻又重重地砸在了李驚玄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