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還在往下滴。
一滴，兩滴，砸在便利店的地板上，像定時炸彈的秒針。沈皓的手僵在半空，鼻血順著人中滑到下巴，滴在鞋尖，洇開一小片暗紅。他嘴唇發紫，眼睛睜著，可瞳孔已經散了焦，像是被什麼從裡麵抽走了，眼神渙散裡卻還透著一股狠勁——仿佛哪怕意識正在崩解，也不肯徹底放手。
“沈皓！”我吼了一聲，伸手去扶，手剛碰到他肩膀，整個人就像斷電似的軟下去。
狗王衝上來，前爪一扒他胸口，項圈上的蘋果核嘩啦響，銀光一閃，勉強撐起一層薄薄的光膜，把他整個人裹住。那光搖搖欲墜，像快沒電的路燈。
“不行……”周小雅蹲下來，手指剛碰到沈皓額頭，憶瞳就猛地一震，她“啊”地縮回手，臉色煞白，“他腦子裡……全是楊建國的聲音，像磁帶倒帶，一遍遍喊‘回歸’……再這麼下去，他會被吃乾淨。”
我抬頭，橋洞那邊的岩壁上，那排培養艙的殘骸還在冒煙。可空氣不對了——銀藍色的光從裂縫裡滲出來，不是星髓液，是活的，像霧又像網，順著地麵往上爬，貼著牆，爬上門框，最後在便利店正上方聚成一片光幕。
那光幕裡，慢慢浮出一張臉。
我爸。
不是照片，不是投影，是那種……你明知道是假的，可心口還是狠狠抽一下的真。
“小默。”他開口，聲音溫和得要命，像小時候我發燒，他半夜背我去醫院時那樣，“回來吧。你不用扛了，我來收尾。”
我牙關咬得咯咯響，扳手攥得手心全是汗。
“放屁！你早就死了！你他媽連骨頭渣子都沒剩！”
光幕裡的臉沒生氣，反而笑了笑：“我是死了。可執念沒死。潘多拉協議把我釘在這兒，成了所有時間線的錨點。你以為你在救世界？你隻是在重複我的錯誤。”
他抬手，一道光索從天而降，直奔我腦門。
狗王猛地撲過來，用腦袋撞我腰，把我撞偏半步。光索擦著我肩膀過去，打在貨架上，整排泡麵“轟”地炸成灰。
“操！”我踉蹌兩步，差點跪下，“這玩意兒物理攻擊沒用！”
“那就彆打。”張蘭芳突然開口。
她站在收銀台邊上，額頭那道被自己劈出來的傷口還在流血，血順著眉骨往下淌。可她一點不慌，反倒從兜裡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紙巾，撕了一條，往傷口上一按，狠狠摁住。
“老娘跳廣場舞的時候，音樂一響，整條街都歸我管。現在也一樣。”她抬頭，盯著那片光幕，“這地方是便利店，是門，是錨點，也是他唯一的接口。咱們不跟他硬碰，咱們——斷網。”
她說完，把手裡的“守護”印記往狗王項圈上一拍。
銀蘋果“嗡”地一震，光流順著狗王脖子竄上來，又猛地炸開，像信號塔發了一道脈衝。整個便利店的燈閃了三下，自動門“啪”地關上，收銀台屏幕“滋”地跳出一行字：
【連接中斷。正在切換至備用協議。】
“跑鞋！”張蘭芳扭頭，“帶路！”
李強一把抄起地上的跑鞋，鞋底光幕自動亮起，一條藍線從橋洞延伸到便利店收銀台，像導航路線。可走到一半，那線突然分叉，冒出兩串編碼：一串是“001prie”，另一串是“aterna”，疊在一起，閃個不停。
“這啥意思？”李強嘀咕。
“意思是——”我咬牙，“這雙鞋認的不隻是沈皓，還有張姨她媽。雙生宿主，雙頻共振。這門，是拿娘倆的命當鑰匙開的。”
張蘭芳沒說話，隻是把赤霄往地上一頓，刀身嗡鳴，金印殘光一閃，像老電視信號不良時的畫麵。
“走。”她說，“回原點。”
我們衝進便利店，狗王斷後，一進門就回頭低吼。外麵的光幕開始扭曲，像信號乾擾，我爸的臉被拉長、壓扁，聲音也變了調：“你們……逃不……回……”
收銀台主腦屏幕亮了。
沈皓被周小雅和李強架著，拖到接口前。他嘴唇發紫，可還睜著眼，眼神渙散裡帶著一股狠勁。
“來吧。”他喘著，“千麵……接入。”
麵具貼上接口的瞬間，他整個人猛地一抖，像被高壓電打中。鼻血噴得更高，順著脖子流進衣領。
“權限……鎖死了……”他牙齒打顫，“他說……我是備份……不是人……”
“你他媽就是人！”我一把按住他肩膀，“你社恐、你胖、你摳手指、你打遊戲菜得一批，你連表白都不敢當麵來——你就是個活生生的臭小子！誰準你認命了？！”
沈皓咧了咧嘴，血沫子從嘴角冒出來：“楊……楊工……我……我不是備份……我是……沈皓。”
那瞬間，千麵“哢”地裂開一道縫，一道蝴蝶狀的疤從內側浮現，滲血。
主腦屏幕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