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王那粒蘋果核砸中電弧的瞬間,我正要鬆口氣,後腦勺突然一沉,像是有人往我天靈蓋裡灌了冰水。
緊接著,耳朵裡嗡了一聲。
不是聲音,是記憶。
雪,大片大片的雪,落在一具沒穿衣服的屍體上。那人半邊身子沒了,腸子掛在金屬支架上,還在冒熱氣。抱著他的人跪在雪地裡,臉被凍得發紫,嘴裡吼的什麼聽不清,可那股勁兒,像要把整個天捅穿。
我猛地抽回手,指尖還在發麻。憶瞳的銀光沒熄,反而順著血管往胳膊上爬,燙得我直哆嗦。
“小雅!”張蘭芳的聲音從遠處飄來,“醒醒!彆盯著那玩意兒!”
我眨了眨眼,視線對上疤臉隊長。他就站在天平底座前,機械臂抽搐著,像抽了筋的鐵棍。他左手死死掐住自己脖子,青筋暴起,喉嚨裡擠出幾個字:“彆……放出來……”
然後他抬頭,直勾勾看著我:“你看到的……不是幻覺。”
我喉嚨發乾。那記憶不是殘影,是活的,帶著體溫和血腥味。而且——
“狗王。”我低聲喊。
狗王已經站到我腳邊,毛全炸著,項圈上的蘋果核一顆顆發燙。它衝疤臉隊長低吼,不是攻擊,是警告,像在說“你撐不住了”。
楊默這時候從地上爬起來,手腕上的扳手還在嗡鳴。他盯著疤臉隊長,眼神變了:“你他媽到底是誰?”
疤臉沒理他。他低頭看著自己機械臂,那條手臂突然不受控地抬起來,掌心對準天平底座,幽藍的光開始彙聚。
張蘭芳一個箭步衝上去,赤霄橫在胸前:“想啟動肅清協議?沒門!”
她刀鋒一轉,直劈機械臂關節。這一刀又快又狠,換成普通機械人,當場就得斷。
可疤臉隊長動都沒動。
他用左手接的。
血“噗”地濺出來,順著赤霄的刀刃往下淌,滴在天平底座上。
奇怪的事發生了。
那些原本閃著冷光的機械紋路,一沾血,居然褪了色,像是被燙糊的電路板,邊緣開始發黑、剝落。
“二十年前……”疤臉隊長喘著氣,聲音像是從破風箱裡擠出來的,“我也是共生議會的實驗體。”
他抬起右手,不是機械臂,是那張沾血的臉,疤從眼角一直裂到嘴角,現在正往外滲血珠。“他們說這是‘必要的犧牲’……可誰能定義正義?!”
我腦子“轟”一下。
實驗體?共生議會不是我們這邊的嗎?怎麼……
楊默卻突然往前一步,扳手抵在他胸口,正對那塊嵌在皮肉裡的星髓碎片。碎片一閃,扳手跟著震了一下,像是鑰匙插進了鎖眼。
“你還記得守護什麼嗎?”楊默問。
疤臉隊長瞳孔猛地一縮,整個人抖了一下,像是被電流擊中。他張了張嘴,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記得……我想守住的,從來不是秩序……是人。”
張蘭芳愣住了,刀尖垂下來半寸。
就在這時候,沈皓突然喊了一嗓子:“他機械臂在傳信號!apha頻道!”
我順著看過去,那條機械臂確實沒停,藍光越聚越亮,已經連上了天平的主控陣列,坐標數據正往外蹦。
“他在求援!”沈皓手指在虛空中狂劃,麵具裂口還在滲血,“快打斷他!”
“不。”我搖頭,盯著疤臉隊長的眼睛,“他不是求援。”
他是求死。
那眼神我認得。上周我蹲在天橋底下看流浪貓吞藥片,那貓也是這樣,閉著眼,等著最後一口氣斷掉。不是怕,是解脫。
疤臉隊長突然笑了,嘴角扯出個古怪的弧度。他低頭看著自己左手還在流血的傷口,喃喃道:“老趙……你還記得嗎?你說過,寧可死在戰場上,也不當一輩子的狗。”
然後他猛地抬頭,衝我們吼:“跑!現在!”
話音沒落,他整個人往前一撲,機械臂直接撞向天平的能量核心。
轟——
藍光炸開,像一口鍋倒扣下來,把我們全掀翻在地。我後背撞上一塊水泥板,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嘴裡一股鐵鏽味。
楊默反應最快,一把拽起周小雅就往反方向滾。張蘭芳抄起赤霄,刀身橫掃一圈,硬生生在能量波裡劈出條縫。沈皓撲過來拉我,麵具碎了一半,臉都看不清了,嘴裡還嘟囔:“命真硬啊你,剛流完血又來一炮。”
我被他拽著胳膊,踉蹌站穩,回頭一看——
疤臉隊長整個人嵌在天平核心裡,機械臂已經熔成鐵水,順著裂縫往下淌。他臉上那道疤裂得更開了,血糊了半張臉,可那隻沒被遮住的眼睛,居然在笑。
“操。”楊默低罵一句,攥緊扳手,“這孫子……還真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