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那聲“你可千萬彆把自己刪了啊”還在風裡飄著,我的手已經碰到了沙漏。
銅殼冰涼,剛一接觸,整片冰原像是被誰按下了震動模式。腳底傳來一陣陣發麻的抖動,不是地震,更像是什麼東西在底下撓癢癢。我下意識攥緊了扳手,手腕上的舊傷突然燙了一下,像有人往皮肉裡塞了塊熱鐵片。
“楊默!”周小雅喊了一聲,聲音有點遠,“你的手!”
我看過去,自己右手腕的疤痕正泛著微光,一圈圈細紋從傷疤邊緣散開,跟扳手上浮出來的紋路一模一樣。那紋路越爬越高,順著金屬蔓延到沙漏表麵,紫光一點點變成了金。
“這玩意兒認親?”張蘭芳蹲在我旁邊,刀尖點地,“你爹留的dna驗證碼?”
“彆瞎說。”我咬牙,想抽手,卻發現手指黏在了沙漏上,甩都甩不掉。
沈皓趴在地上調平板,嘴裡念叨:“能量場變了……不是時間循環了,是……接入態?像是連上了什麼老服務器。”
話音沒落,沙漏“嗡”地一聲震起來,金光炸開,照得人睜不開眼。我聽見周小雅在喊什麼,張蘭芳猛地撲過來,但她的手抓了個空。下一秒,腳下的冰麵塌了——不是真的塌,是視野突然翻轉,天和地攪成一團白。
等我能看清東西時,我已經不在雪地裡了。
眼前是一間實驗室,牆皮剝落,頭頂的日光燈閃個不停。空氣裡有股機油混著消毒水的味道,熟悉得讓我心口一緊。這地方……我來過,在夢裡。
我低頭看自己,衣服還是那件臟了吧唧的白大褂,手裡扳手也沒丟。但地上躺著個人——陳伯,穿著九十年代那種老式工裝,臉上全是血,右手死死抱著沙漏。
“老陳!”一個聲音從走廊傳來。
我猛地轉身,看見一個男人快步走來,三十多歲,戴眼鏡,手裡也拎著一把扳手。他蹲下身去探陳伯的鼻息,動作熟練得像做過千百遍。
那是我爸。
我站在原地,身體像是被定住了,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印象裡,父親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可如今仔細看去,他比我記憶裡瘦了不少,眼角也已經有了細紋,但說話的語氣卻一點沒變:“撐住,藥在櫃子第二層,綠瓶子。”
可這聲音……我不是在聽,是在“讀”。那些話直接出現在腦子裡,像彈幕刷過屏幕。
“楊建國。”一個機械音響起,半空中浮出銀色數據流,拚成一張模糊的臉,“056號實驗體失控風險已達閾值,建議立即銷毀。”
“閉嘴。”我爸頭都沒抬,“它還沒傷害任何人。”
“上級命令不可違抗。”數據臉冷冰冰地說,“為防止時間悖論擴散,必須清除所有關聯人員。”
我爸冷笑一聲,把扳手插進控製台側麵的接口:“那你把我一起刪了。”
數據流劇烈波動,實驗室的燈忽明忽暗。我看見他在終端上敲了幾行字,然後把沙漏放進一個鐵盒,貼上標簽:“給原生共鳴者——隻有血脈相連的人能打開。”
接著他抬頭,目光直直穿過空間,落在我臉上。
“兒子。”他說。
我渾身一顫。
“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織網者的記憶屏障破了。彆信記錄,彆信報告,那天的事……不是意外。”他頓了頓,“陳伯試過回去七次,每次都被清記憶。這次我把沙漏設成隻認‘烙印’,你要是來了,就證明你準備好了。”
我想衝上去,可身體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轉身走向反應爐控製室。
“爸!”我終於喊出聲。
他腳步停了一下,沒回頭:“保護好它,也保護好自己。彆讓陳景明……”
話沒說完,整個畫麵開始扭曲,像信號不良的電視。我拚命往前撲,結果一腳踩空,整個人往後倒。
再睜眼,我又回到了冰麵上。
風還在刮,雪還在下。沈皓正拿數據絲纏沙漏,周小雅跪在我身邊掐我人中,張蘭芳一手扶我肩膀,一手握著赤霄,刀尖朝外。
“醒了?”她鬆了口氣,“再不醒我就要用刀拍你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