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手裡那把燒得發黑的鑰匙還帶著餘溫。指腹蹭過柄上的紋路,和我手腕那道疤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候,沙漏突然輕輕震了一下。
不是錯覺。它貼在我胸口的位置,像是被什麼喚醒了,流沙轉得慢了些,顏色也沉了下來。
“老陳!”張蘭芳猛地喊了一聲。
我抬頭,看見病床上的陳伯手指動了。先是抽了一下,然後整隻手攥緊了床單,喉嚨裡發出一聲悶響,像憋了很久終於喘上氣。
狗王第一個衝過去,跳上床沿,鼻子貼著他手腕嗅了兩下,項圈上的銀蘋果忽然亮起來,一圈柔和的光順著它脖子蔓延,慢慢罩住陳伯全身。
“這狗……又來勁了?”沈皓扶了扶眼鏡,聲音還有點虛,“剛才那一波時空撕扯差點把我腦子攪成二維碼。”
“彆廢話。”周小雅盯著陳伯的臉,“他在醒。”
陳伯眼睛睜開了。
不是那種剛睡醒的迷糊,是直勾勾地看前方,瞳孔顫著,眼角瞬間湧出淚來。
他嘴唇抖了半天,終於擠出一句話:“我想起來了……我是楊工的助手。”
空氣一下子靜了。
我站在原地沒動,鑰匙還在掌心攥著,燙得有點疼。
“你說啥?”我聽見自己聲音啞得不像話,“再說一遍?”
他沒理我,目光緩緩掃過我們幾個,最後停在天花板上那盞老式日光燈,喃喃道:“九八年的夏天,醫院停電三次,最後一次是因為自毀程序啟動前兩分鐘……我們拔了主電源,想給056號爭取三分鐘複蘇時間。”
張蘭芳倒吸一口冷氣:“056號?那是……”
“是我閨女。”他說得平靜,可眼眶紅得嚇人,“也是第一個被選中的宿主實驗體。”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
沈皓低頭猛敲數據絲,嘴裡念叨:“不可能啊,檔案裡沒這記錄……apha抹得乾乾淨淨,連編號都沒留……”
“他們當然不會留。”陳伯慢慢坐起來,動作僵硬,像是骨頭縫裡都鏽住了,“因為從頭到尾,這個項目就沒進過正式檔案。潘多拉計劃對外說是研究神經接口,實際上……是在找能承受星髓能量的人體容器。”
他抬手解開衣領扣子,露出鎖骨下方一道深褐色的疤痕,形狀歪歪扭扭,邊緣發皺。
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和我手上這塊疤,一模一樣。
“那天晚上,楊工拿的是他爸傳下來的扳手。”陳伯看著我,“你也有一把吧?是不是每次碰到沙漏,它都會發熱?”
我沒回答,隻是把手伸進懷裡,把沙漏拿出來,遞到他麵前。
他盯著看了幾秒,伸手想去碰。
就在指尖觸到外殼的刹那,沙漏猛地一顫,流沙逆向旋轉,一團光影從裡麵浮出來。
是楊建國。
年輕的,穿著白大褂,臉上有汗,眼神卻穩得不行。他正把半截沙漏塞進一個鐵盒,交到另一個人手裡。
畫外音響起,是他壓低的聲音:“老陳,對不起。但隻有你能保管它。織網者一旦啟動,他們會追著源頭查下去,你要是留在基地,活不過三天。”
畫麵裡的陳伯接過盒子,點點頭:“那你呢?”
“我得留下。”楊建國笑了笑,“不然誰給他們講道理?”
影像到這裡戛然而止。
沙漏恢複原狀,流沙重新歸位。
沒人說話。
張蘭芳咬著嘴唇,拳頭捏得咯咯響。沈皓盯著空中殘留的數據殘影,半天才吐出一句:“所以……你們倆是共用一把扳手烙下的印記?這算啥?兄弟契約?”
“算是吧。”陳伯苦笑,“那時候條件差,工具就那麼幾件。那把扳手,修過三十多台原型機,也救過七個人的命。最後一次用,是你爸把它按在我手腕上,說‘以後這就是信物,見它如見我’。”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疤,又看看他的。
一樣的位置,一樣的歪斜角度,連邊緣那道小分叉都分毫不差。
“那你為啥一直不說?”我嗓子發緊,“這麼多年,你裝失憶,裝糊塗,縮在角落裡當個看門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