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的身體還在劇烈顫抖,麵具上的黑光如燒紅的炭塊般刺目。他抬起的手掌中,那團黑洞似的能量漩渦越轉越急,仿佛下一秒就要傾瀉而出。然而,他的身體突然一軟,整個人搖搖晃晃地跪倒在地,手也垂了下來,唯有在抬頭看向我的瞬間,眼神中閃過一絲渾濁的清明。
陳景明站在高處,手指一動不動指著我,嘴邊掛著那種讓人想抽他兩拳的平靜笑。
我沒退。左臂的寒氣已經爬到肩膀,整條胳膊像是被凍在鐵塊裡,動一下都疼得牙根發酸。可右手還攥著扳手,指節發白,血順著掌心往下滴,在銀色的地麵上燙出一個個小坑。
“小兔崽子!”我衝著沈皓吼,“你要是敢動手——”
話沒說完,我自己先頓住了。
罵人不管用了。這孩子現在不是在鬨脾氣,是被人從腦子裡換了芯子。再扯什麼廣場舞暖寶寶,哄不了命。
我低頭看手裡的扳手。老家夥留下的這玩意兒,沾了油、磕了角,把手纏的膠布都發黑了。小時候他總拿它敲我腦袋:“零件鬆了就得擰緊,人也一樣。”
現在,該擰的不是螺絲,是命。
我把牙一咬,把最後一絲力氣全壓進右臂,掄起扳手就往地上砸。
不是砸人,是插進去。
“咚”一聲悶響,金屬紮進數據地麵,像捅破了一層薄膜。掌心的符文猛地炸開一道金光,順著裂縫往外衝,跟之前那次不一樣——這次的光帶弧線,一圈圈蕩出去,像有人往水裡扔了塊石頭。
整個空間晃了一下。
然後,地縫裡開始往上冒數據流,不是亂的,是一股一股規規矩矩往上湧,像煮開的麵條。突然,地縫裡的數據流開始劇烈湧動,隱隱傳來熟悉的代碼波動。緊接著,一個人影從光裡緩緩走出。
花白頭發,舊款研究員製服,袖口磨了邊,手裡還虛扶著一塊懸浮界麵。
我爸。
他低著頭,指尖在代碼上輕輕點著,嘴裡還念叨著什麼。我正滿心疑惑,突然發現光影中有數字閃爍。畫麵右下角浮著一行字:2038.11.07。
我愣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他還活著?這是什麼時候?未來?
張蘭芳倒抽一口冷氣,赤霄刀差點脫手:“老楊?!你爹……還能出來?”
周小雅扶著牆想往前走,剛邁一步就被反噬感逼得蹲了下去,額頭銀點閃得厲害:“不行……信息太密,讀不進去……”
狗王卻沒動。它鼻子貼著地麵,項圈綠光忽明忽暗,尾巴慢慢放了下來,像是聞到了熟人的味兒。
我爸終於抬起頭。
他的目光穿過了層層疊疊的數據流,直直落在我臉上。
“兒子。”他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像是從老錄音機裡放出來的,“聽我說——”
我喉嚨一緊,剛想應聲,他眼神突然變了。
不是看我了,是看向我身後。
他嘴唇動得很快:“彆信那個穿白大褂的,他——”
“他”字剛出口,陳景明胸口那塊紅晶體“嗡”地爆開強光。
一道細得看不見的紅線射出來,正中我爸胸口。
那一瞬間,我爸整個人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接著,身體從中心裂開,碎成無數閃著微光的代碼片,嘩啦一下散了。
最後消散前,他的嘴還在動,沒聲音,但我看得懂。
——不是為了人類。
我僵在那兒,扳手還插在地上,手沒鬆。
全場靜了幾秒。
沈皓那邊的黑光還在轉,但他手垂了下來,整個人搖搖晃晃,像是撐不住了。
“爸……”我嗓子裡擠出一個字,又咽回去。
這時候沒空傷感。老頭子冒著被徹底抹除的風險跳出來,就為了說這麼一句,那就一定有門道。
張蘭芳一腳踩在數據塊上,刀尖衝著陳景明:“老東西!你怕啥?怕他說真話是吧?”
陳景明沒答話。他站在原地,臉上那層淡定皮總算裂了條縫,眼神有點飄,像是在算什麼漏掉的東西。
“他不是為了人類……”周小雅閉著眼,手指掐著太陽穴,一邊複述一邊分析,“意思是,他搞這些,根本不是為了什麼淨化、秩序,而是另有目的?”
“廢話。”張蘭芳冷笑,“誰信他那套‘為了人類好’的鬼話?當初搶我舞隊活動室裝監控的時候,怎麼不說是為了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