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的手還在抖,指尖那層青灰色像是凍住的淤泥,擦都擦不掉。麵具邊緣的黑線順著鼻梁往上爬,已經快到眼角。誰都不敢動,連呼吸都壓著。
就在這時候,冰麵上那些炸開的改造人屍體突然抽搐了一下。
不是殘肢亂飛那種炸,是整具身體猛地一繃,像被什麼東西從裡頭拉緊了。緊接著,“砰”地一聲,十二具屍體同時爆開,血肉四濺,可碎塊沒落地,反而懸浮起來,在空中打轉。
“不對勁!”楊默吼了一聲,往前撲去想拽沈皓後領,可半道就被一股力道撞得踉蹌後退,胸口悶得像被人踹了一腳。
空中碎片開始拚合,金屬、骨頭、燒焦的電路板全往中間聚,哢哢作響,最後定格成一張巨大的黑色麵具——和沈皓戴的那個一模一樣,隻是大了十倍,眼窩空洞,嘴角微微上揚,像個冷笑的怪物。
它懸在半空,不動,也不說話,就那麼盯著我們。
然後,沈皓整個人一僵,像是被鉤子勾住了魂,直挺挺地往上升。他的雙腳離地,身體筆直,眼睛瞪著,卻沒了焦距。
“沈皓!”周小雅衝過去抓他腳踝,手剛碰到鞋底就被彈開,像是摸到了高壓電。
蘇晴一把抄起潮汐琴,手指撥弦,音波化作水紋蕩出去,撞上麵具的瞬間,卻被整個吞了進去,連個回響都沒有。
“這玩意兒吃信號!”她臉色發白,“剛才那一擊……它吸收了!”
張蘭芳死死攥著赤霄,刀尖點地,花襯衫被風吹得獵獵響:“老娘現在劈它,來不來得及?”
“來不及。”楊默咬牙,“它不是實體,是意識聚合體,你砍的是殼,裡麵的東西早鑽進去了。”
他說得沒錯。沈皓的意識早就沒了。
眼前一片白。
不是亮,也不是光,就是純白,無邊無際,連上下左右都分不清。
然後,聲音來了。
“廢物。”
“你連站都站不穩,還敢說自己是宿主?”
“看看你乾的好事,隊友差點因為你死光。”
一個個聲音從四麵八方冒出來,接著,人影浮現。
有穿著校服低頭走路的他,書包帶子斷了,被人笑“肥宅滾開”;
有躲在廁所隔間刷題的他,眼鏡片起霧,手抖得寫不出字;
還有站在apha基地控製台前的他,機械手臂插進胸腔,冷笑著說“人類情感是累贅”。
全是沈皓。
但都不是他。
“你們是誰?”他喊。
“我們是你。”其中一個影子轉過身,臉上戴著001號麵具,“每一次你想逃,每一次你不敢抬頭,我們就多一個。”
“這不是幻覺……”另一個影子抬起手,指尖泛青,“這是你的本來麵目。”
他們朝他走來,腳步整齊,像閱兵。
沈皓往後退,可背後突然出現一堵牆,牆上貼滿照片——全是他在不同時間點失敗的畫麵:考試砸鍋、被老師點名答不上來、喂流浪貓時手抖撒了一地糧……
“彆看了!”他捂住眼,“我不是你們!”
“那你是什麼?”所有影子同時開口,“一個靠麵具活著的膽小鬼?一個連自己臉都不敢露的寄生蟲?”
他喉嚨發緊,想反駁,卻發現說不出話。
因為……他們說得對。
他確實怕。怕被看穿,怕被嘲笑,怕一旦摘下麵具,就什麼都不是。
就在他膝蓋發軟要跪下的時候,脖子一涼。
是狗王咬住了他的衛衣帽子,用力往後拖。
不是幻象,是真咬。
痛感傳來,腦子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