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的手指剛碰上琴弦,整張潮汐琴突然抖了一下,像是活了過來。
那聲音不對勁。不是裂紋裡擠出的顫音,也不是風刮過金屬的嘶響,而是一種低得聽不見、卻直往骨頭縫裡鑽的嗡——像誰在你腦後吹氣,又收住了。
我正想喊她鬆手,周小雅已經撲過去一把拽她手腕:“彆彈!”
可晚了。
蘇晴的指尖被一層黑絲纏住,細得像蜘蛛吐的線,卻勒進了皮肉。她整個人一僵,眼睛翻白,手指自己動了起來,一根接一根撥下去。
第一聲出來的時候,船邊那隻叼著發光海草的海豹,頭一歪,不動了。
第二聲,它的眼睛變成了石頭。
第三聲,整具身體從嘴開始,一層層凝成灰白色岩體,連嘴裡那根海草都定在半空,光還在閃。
“操!”我吼了一聲,抄起扳手就要衝上去。
“彆動!”周小雅死死按住我胳膊,“你看琴弦!”
我眯眼盯過去。
那些銀色的弦上,不知什麼時候爬滿了黑色觸須,比頭發絲還細,順著震動一點點往外伸,碰到空氣就分叉,像樹根紮進土裡。它們不光在琴上長,還在往甲板滲,沿著裂縫鑽,速度慢得幾乎看不出,可我知道,再這麼下去,整艘船都會變成石林。
沈皓靠在艙口,臉腫得還沒消,這時候猛地抬頭:“這玩意兒……在複製。”
“啥?”我扭頭。
“不是單純放毒。”他喘了口氣,扶著牆站起來,“是把‘石化’這個動作記下來了,每震一次,就複製一遍規則……再傳出去。”
他說完就想往琴那邊走,可剛邁一步,膝蓋一軟差點跪下。麵具碎了之後,他那套靠數據流導航的本事就跟斷網似的,走路都打飄。
“你歇著。”我說,“這兒輪不到你當英雄。”
他咧嘴一笑,牙齦都是紅的:“我沒想當,我就怕等會兒連躺平的機會都沒了。”
狗王這時候突然從地上竄起來,瘸著腿衝到蘇晴腳邊,脖子上的蘋果核項圈嘩啦作響。它沒叫,也沒撲人,而是整個身子橫在琴和我們之間,然後張嘴,咬破了自己的前爪。
血滴在甲板上,沒散開,反而聚成一小片銀光,像水銀似的鋪開,形成個半圓的罩子,把蘇晴和琴裹在裡麵。
黑絲撞上銀光,像燒紅的鐵碰上雪,滋啦一聲縮了回去。
“它在清汙。”周小雅抹了把眼角,那兒有血絲滲出來,憶瞳用多了就是這德行,“但它撐不了多久,能量耗得太快。”
我看向狗王。
它背上的毛已經開始掉,一片片貼著皮脫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鼻孔也在流血,一滴一滴落在銀光裡,立刻被吸進去,化成更亮的光點。
“老狗!”我喊它名字,“彆硬撐!”
它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清明,然後低頭,用腦袋輕輕頂了頂蘇晴垂下的手。
那一瞬間,我忽然明白它想乾啥。
它不是要救人,是要護住那個還能彈琴的人。
周小雅蹲下來,手指貼上琴箱側麵的裂縫,閉眼讀取殘留記憶。幾秒後她猛地抽手,臉色發青:“三天前,apha往琴箱夾層打了顆孢子釘,指甲蓋大,裡麵是噬能體幼體。它一直不動,就等著能量波動激活。”
“所以護盾一起,它就醒了?”我問。
“對。它不是寄生蘇晴,是寄生琴。她隻是第一個接觸的人。”
我盯著那張琴,越看越覺得惡心。表麵裂痕像蜘蛛網,可現在每道縫裡都浮著黑線,密密麻麻,像是琴自己長出了血管。
“得斷它的信號。”我說,“不然狗王遲早被耗死。”
沈皓扶著牆蹭到我旁邊,額頭冒汗:“我能試……織網者還能連一下,但隻能走暗道,不能碰表層。”
“啥意思?”
“就是說,我得繞開這些黑絲,直接鑽進琴肚子裡,找它共鳴的核心。”
“你會不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他笑了笑:“那也比看著大家變雕像強。”
說完他盤腿坐下,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掌心,雙手合十搓了幾下,然後猛地按在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