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擋風玻璃上,晃得人眼睛發燙。我一腳踩住刹車,車頭歪斜地停在公路邊緣。前方那輛黑色越野車橫著攔路,車頂站著個人,左臂閃著冷光。
張蘭芳已經下了麵包車,手裡握著赤霄,一步步往前走。她身後的大媽們沒跟上來,都擠在車門口張望。小林坐在後座,手還按著天平吊墜,額頭冒汗。
我沒動。扳手在口袋裡貼著大腿,有點沉。
疤臉隊長站在車頂,機械臂抬起來,對準張蘭芳。他聲音不高,但壓得住場麵:“把033號交出來,數據上傳雲端。不然,這整條路都會炸。”
張蘭芳停下腳步,離他大概二十米。她把刀尖往地上一頓,發出一聲悶響。
“你認得這把刀嗎?”她問。
對方沒答話。
“你不認得,可它認得你。”她扯了下衣領,露出心口位置一道舊傷,“二十年前,城南化工廠爆炸,你們隊六個兵被困。有個十七八歲的新兵被壓在梁底下,出不來。我衝進去,用這把刀劈開鋼筋,把他拖出來。剛抬到門口,一塊鐵皮砸下來——是這把刀替我擋的。那一刀差點砍穿我心窩。”
她頓了頓,“那個兵,是你帶的吧?叫王強,老家在臨江鎮。後來退伍回去了,開了個修車鋪,去年還給我寄過臘肉。”
疤臉隊長機械眼閃了一下,像是信號不穩。
“我不記得。”他說。
“你記得。”張蘭芳往前邁一步,“那天你右臉也受傷了,血糊得睜不開眼。是你背著他跑出來的。你說過一句話——‘隻要還能動,就不能丟下兄弟’。”
他手臂抖了半秒。
“那是以前的事。”他聲音硬,“現在不一樣了。神器會殺人,比火藥快,比刀子狠。我見過戰友被自己綁定的槍反噬,腦袋開花的時候還在笑。我也見過小孩拿著能燒穿牆的能量棒玩捉迷藏。這種東西,不能留在普通人手裡。”
“所以你就綁人?放炸彈?拿麻醉槍指著一群送飯的老太太?”
“這是控製。”他說,“不是濫殺。隻要交出數據,沒人會死。”
張蘭芳冷笑一聲,“控製?你連自己都控製不了。你怕,我知道你怕。你怕再看到有人倒在你麵前,怕你救不了,怕你來不及。可你拿槍對著我們,就能不害怕了嗎?”
她舉起赤霄,刀身緩緩亮起紅光,“這把刀不是武器。它是信物。誰護過人,它就認誰。你當年能背著戰友跑三百米,說明你心裡有這個字——守。”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現在做的事,不是守,是關。把所有可能出事的東西都鎖起來,封起來,打掉。可人心不是機器,關不住。越壓,越炸。”
疤臉隊長機械臂發出嗡鳴,像是引擎過載。
“閉嘴。”他說。
“你不服氣?”張蘭芳又上前兩步,“那你告訴我,你左臂裡的碎片是從哪來的?是不是從一具屍體上拆下來的?那個宿主死的時候,是不是也在喊‘我不想傷人’?你拿他的零件改裝自己,卻說神器都是禍根——那你算什麼?”
“我說了閉嘴!”他猛地抬臂,三枚麻醉彈射出,直奔她麵門。
張蘭芳不動,也沒舉刀擋。
子彈在半空停住了。
赤霄飛出去,在她身前劃了個弧,三枚彈頭落地,叮當響。
“我能接住一百個。”她說,“也能一直站在這兒跟你說話。你想聽多少?想聽你那年為什麼堅持把重傷員帶回基地?想聽你說其實你偷偷給犧牲士兵家裡寄過錢?還是想聽……你其實不想當這個隊長?”
疤臉隊長喘氣,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彆說了。”
“我不說。”她收刀,垂下手,“我隻是想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
風吹過來,帶著焦味。遠處有警笛聲,但還沒靠近。
他站在車頂,身體繃得很緊。機械臂上的燈一明一滅。
“我……我隻是不想再看著他們死了。”他聲音低下去,“那次任務,四個人,三個當場沒了。剩下一個,是我同鄉。他躺在地上,手裡還抓著對講機,說‘趙哥,我動不了’。我沒把他帶出去。我隻能看著他……一點點斷氣。”
他抬頭,眼眶發紅,“從那以後我就想,要是能管住這些東西,要是能提前銷毀,是不是就不會有人躺下去了?”
張蘭芳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他。
“可你現在做的事,隻會讓更多人躺下去。”她說,“你拿炸彈威脅孩子,拿槍指著救人的人。你嘴裡說著保護,手上做的卻是傷害。你不怕失去,可你已經在失去了——你把自己弄丟了。”
她往前走,直到站在車燈照射的邊界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