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還插在地上,刀尖沒動。蘇晴的琴弦震完那個音符後,也沒再響。整個聖殿安靜得能聽見水流劃過柱子的聲音。
我蹲著,手還在沈皓肩膀上。他呼吸穩了,但沒醒。平板掉在旁邊,屏幕裂了條縫,正對著那四個字——“等你歸來”。
我心裡一緊。
不是因為這四個字寫得多工整,而是它不該在這兒。海族遺跡裡出現中文,就像菜市場突然掛出外星文告示一樣離譜。可它就這麼亮著,像是專門等我們看見。
我慢慢伸手把平板撿起來,指尖蹭過那行字的投影。有點溫,不燙。
腦袋裡忽然嗡了一聲。
額頭上的星點開始發燙,不是太陽曬的那種熱,是像被人輕輕敲了一下,從裡麵往外震。我抬手去摸,皮膚沒紅,可那感覺越來越清楚,像是有根線連著什麼。
視線一偏,看到旁邊的浮雕。
那些刻痕之前看是亂的,現在卻好像有了順序。一條線連著另一條,像小時候拚圖遊戲卡住最後一塊時,突然對上了。
我咬了下嘴唇,把手掌貼了上去。
冰涼的石頭碰到掌心那一秒,畫麵衝進腦子。
一個女人跪在祭壇前,穿的是銀灰色長袍,袖口繡著星點紋路。她手裡握著一塊晶體,形狀跟我額頭上的星點一模一樣。她臉上全是淚,但眼神沒抖。
她說話了,聲音不大:“封印噬能體,不需要誰去恨,隻需要有人願意記住。”
她轉過身,背後有個小女孩站在台階下,穿著舊式校服,紮著雙馬尾。那臉型……我心跳慢了一拍。
那是我六歲時候的樣子。
她走過去抱住那個孩子,說:“媽媽記住了痛,才能讓你不用再痛一次。”
我猛地睜眼,手從浮雕上滑下來。
冷汗順著脖子往下流。喉嚨堵得說不出話。
原來憶瞳不是為了讓我找誰報仇才醒的。它是讓我記住,有人寧願自己疼,也不願我受傷。
眼淚一下子湧出來,我沒擦,也不想忍。
狗王不知什麼時候靠過來的,頭輕輕頂了下我胳膊。它項圈的綠光一閃一閃,節奏很慢,像在拍我的背。
我低頭看它,嗓子發乾:“你也知道這些事,是不是?”
它嗚了一聲,尾巴搖了搖,然後趴在我腳邊不動了。
這時候,琴聲又響了。
不是剛才那種震動空氣的音波攻擊,就是一根弦被輕輕撥了一下。調子歪的,五音不全,可我一聽就認出來了。
是我們初中廣播操開始前放的那首曲子。我爸以前每天騎車送我上學,路上總哼這個。
我抬頭看蘇晴。
她沒看我,眼睛閉著,手指無意識地搭在琴弦上,像是被什麼帶著彈的。但她整個人放鬆了些,不像之前那樣繃著肩。
那根弦又顫了一下,這次聲音清楚了點。
我腦子裡的畫麵也跟著變了。
還是那個女人,但這次她身邊站著另一個身影——是個穿紅衣的老太太,手裡拎著一把刀,刀身金光流動,跟赤霄一模一樣。
她們並排站著,一個舉著晶體,一個揮刀斬下。一道黑影被劈成兩段,鑽進地底。空中響起一句話:
“單靠守護不夠,還得有人記得傷痛。兩個信念,才能鎖住它。”
畫麵斷了。
我喘了口氣,太陽穴突突跳。鼻子裡有點濕,一抹,指尖帶血。不多,但確實流了。
張蘭芳這時往前走了一步,聲音壓低:“小雅,你還行不行?不行就停下。”
我沒答她的話,隻問:“您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老太太?穿紅衣服的?”
她腳步一頓,眼神變了:“你怎麼知道?”
我愣住。
她居然也看見了?
“我剛才閉眼那一瞬,”她把手按在赤霄柄上,“有人拽我胳膊似的,把我拉進去了。就一眼,看見個老太太站我旁邊,說我動作太僵,得把腰鬆下來。”
她說完自己都笑了下:“神經病哦,我都六十了還教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