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底的沙地硌得生疼。
我低頭看,手腕上的疤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圈銀色印記,和蘇晴脖子上的一樣。扳手還在手裡,但沉得像是灌了鉛。四周全是海,頭頂是扭曲的水麵,遠處有崩塌的城牆,像被巨獸啃過。
“這是哪兒?”我喊。
沒人回答。
張蘭芳盤坐在後頭,赤霄橫在腿上,眼睛閉著,嘴裡哼著調子,還是那首老軍營的曲兒。周小雅靠在一塊浮石邊,額頭星點一閃一閃,嘴唇動個不停,像是在念什麼。沈皓癱在數據流邊緣,平板還亮著,手指在屏幕上劃拉,指節發白。
狗王趴在地上,耳朵貼著沙,項圈綠光微微滲出,順著地麵往遠處爬。
蘇晴站得最遠,在一處高台投影上,正對著一個虛影。
女人,長發,穿的衣服像是水做的,站在那兒不動,可整個戰場都在她腳下安靜下來。她看著蘇晴,眼神像能穿透千年。
然後,畫麵動了。
天空黑了,不是夜,是那種能把光吸走的黑。霧從海底湧上來,翻滾著,碰到什麼,什麼就消失。人、建築、魚群,全被吞了。海族戰士衝上去,手裡拿著樂器,琴、笛、鼓,一齊響。聲音撞在一起,形成一道牆,把黑霧擋在外麵。
七根弦的共鳴越來越強,音浪推著黑霧往後退。
可那霧也瘋了,猛地炸開,分成無數條觸手,撲向人群。戰士一個個倒下,樂器掉進沙裡,聲音斷了。
高台上,那個女人抬手,把潮汐琴插進了自己胸口。
琴身沒入皮膚,光從她體內爆出來,照得海底通明。她沒叫,隻是站著,手指還在弦上輕輕撥了一下。
那一聲琴響,像是哭。
黑霧被拽著往地底拉,裂縫在她腳下裂開,深不見底。她整個人開始透明,最後化成光點,隨著琴聲一起沉下去。
戰場靜了。
隻剩那根琴,孤零零插在廢墟裡。
我衝了過去,拳頭砸向空中那個虛影的位置,什麼也沒打到,隻激起一圈波紋。
“不!”我吼,“這算什麼?拿命填坑?跟陳景明那瘋子有什麼兩樣!”
沒人理我。
蘇晴還是站在原地,手慢慢抬起來,指尖碰了碰空中殘留的琴影。她的眼神變了,不是害怕,也不是猶豫,就是……認了。
“這是她們的選擇。”她說,聲音還是兩個疊在一起,“也是我的。”
“你瘋了?”我轉頭看她,“你才多大?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女的死了?真死了!不是演戲!”
她看著我,沒說話。
遠處,那根琴還在發光,光帶順著沙地蔓延,連到我們每個人腳下。狗王抬起頭,低嗚了一聲,像是在回應什麼。
沈皓突然咳了兩聲,手指還在敲屏幕。“這係統反應太慢了。”他喘著氣,“我在尋找替代方案,或許我們可以不用犧牲任何人來解決問題。”
“你能行?”周小雅睜開眼,聲音有點抖。
“不行也得試。”他咧嘴一笑,臉卻白得嚇人,“不然等會兒輪到我跳樓獻祭?彆鬨了。”
張蘭芳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又閉上,繼續哼她的調子。聲音不大,但穩,像是在給誰定心。
我回頭盯著蘇晴。“你聽到了嗎?還有彆的辦法。不一定非得這樣。”
她點頭。“我知道。”
“知道你還站那兒不動?”
“因為我也願意。”她說,“我不是替她做決定,我是接下這個東西。它本來就是這樣的。”
“它本來就是拿命換的?”
“對。”
我愣住。
她看著我,眼神沒躲。“你們可以阻止我。現在就能動手。但我還是會回來,一次不行就兩次,直到完成這件事。”
空氣像是凝住了。
狗王站起來,走到她腳邊,用頭蹭了蹭她的褲腿。綠光順著它的毛發往上爬,最後纏到她手腕的印記上。
沈皓那邊屏幕閃了下,跳出一行字:
【檢測到記憶錨點同步率78】
【封印協議加載中】
“靠。”他罵了句,“這玩意還真能認主。”
周小雅扶著石頭站起來,額頭星點忽明忽暗。“我看到了……不止一次戰役。她們試過很多方式,武器、陣法、結界,都不行。最後才發現,隻有帶著信念的人,才能讓琴真正啟動。”
“所以就得死?”我問。
“不是死。”她搖頭,“是留下。變成聲音的一部分,一直響下去。”
我低頭看手裡的扳手。燙,比剛才更燙。銀色印記也開始發燙,像是在回應什麼。
遠處,那根琴微微震動,一根弦自己動了下。
咚。
聲音不大,可所有人都晃了一下。
沈皓的平板黑了,又亮,代碼瘋狂刷新。他咬牙撐著,手指還在動。
“找到了……有個漏洞。”他喘著說,“如果能在封印時接入外部共鳴源,或許能分擔核心壓力……不用完全靠宿主扛。”
“什麼意思?”張蘭芳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