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碎玻璃堆裡,手指碰到抽屜邊緣。那半拉開的抽屜卡住了,像是被什麼東西頂住。我用力一拽,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裡麵的東西散出來一些,有燒焦的電路板、斷裂的筆帽,還有一小盒東西。
亮銀色的糖紙,在應急燈下反著光。
我停下手,盯著它看了幾秒。
這糖盒我認得。藍色鐵皮盒子,邊角有點掉漆,正麵印著五個星星,排列方式和我爸書桌上的那盒一模一樣。他以前總把糖折成五角星放進去,說這樣能存住甜味。
我慢慢把它拿起來,盒子沒壞,打開蓋子,裡麵的糖一顆不少,整整齊齊地躺著,糖紙上還留著折痕。
我喉嚨發緊。
這不是巧合。
我閉上眼,額頭開始發熱,星點微微發亮。憶瞳的能力啟動了,指尖輕輕碰了一下最上麵那張糖紙。
畫麵突然出現。
實驗室燈光很亮,比我剛才看到的樣子新很多。周建國站在操作台前,穿著白大褂,手裡托著一塊懸浮的銀色晶體。它不規則地轉動,表麵流動著細小的光紋。
他低頭看著那塊晶體,聲音很輕:“他們已經開始改數據了……不能再拖。”
他走到旁邊一個金屬艙前,輸入密碼,艙門打開,裡麵是透明凝膠層。他把晶體放進去,按下封存鍵。凝膠緩緩包裹住它,艙體開始降溫,進入休眠模式。
做完這些,他站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拆開,折成星星,放進抽屜裡。
然後他說:“小雅,爸爸在保護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彆怪我。”
畫麵到這裡就斷了。
我猛地睜開眼,手還在抖。
眼淚已經流下來了,滴在糖盒上,砸出很小的一聲響。我趕緊用袖子擦,怕弄濕了糖紙。可越擦越多,根本停不住。
我一直以為他是丟下我和媽媽走了。學校老師問我爸爸去哪兒了,我說他出差了。同學問我為啥不打電話,我說信號不好。其實我隻是不想承認,他連一聲再見都沒留下。
可現在我知道了。
他不是逃了,是他把那個叫“憶瞳”的東西藏了起來。他知道有人要動它,所以他提前做了準備。他還留了糖,留了話,就像平時每天給我放一顆那樣。
他一直在等我能找到這一天。
我把糖盒緊緊攥在手裡,指節都有點發酸。我想笑一下,結果嘴剛揚起來又塌下去,最後變成了一聲哽住的吸氣。
“爸……”我低聲說,“我找到它了。”
我抬頭看了看生態艙的方向。那個金屬艙還在原地,外殼有些氧化,但結構完整。它等了這麼多年,沒人來動它,也沒人知道它在等誰。
現在我來了。
我慢慢站起來,把糖盒放進外套內袋,貼著胸口的位置。那裡暖的,像是揣著一小團火。
通風管還在響,水滴從天花板漏下來,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整個實驗室安靜得能聽見我自己呼吸的聲音。
我沒有走。
我站在原地,看著生態艙,腦子裡忽然冒出小時候的事。
有一次我發燒,三十九度多,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我媽上班沒回來,我爸在家守著我。他拿濕毛巾敷我額頭,一邊看文件一邊打盹。我半夜醒來,看見他趴在我腳邊的茶幾上,手還抓著筆,眼鏡滑到鼻尖。
我喊他,他立刻醒了,問我要不要喝水。
我說想吃糖。
他翻了翻口袋,掏出一顆星星糖,剝開給我。他說:“最後一顆了,明天再給你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