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截頑固的、帶著血絲的金色鹿肉絲,終於被鹽卷棒從牙縫裡帶了出來,“啪”地一下,粘在了旁邊正準備看笑話的許冠陽的官帽上!
幾乎在肉絲離開的瞬間,朱祐樘緊繃的身體猛地鬆弛下來。他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氣,又動了動下巴,臉上暴怒和痛苦的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茫然和……舒爽?
“朕……朕不疼了?”他摸著剛才還痛得要命的臉頰,說話都帶了顫音。
靜!
整個暖閣落針可聞。
然後,是此起彼伏的、壓抑不住的鬆氣聲和吞咽口水的聲音。一個小宮女甚至偷偷將一塊沾了皇帝唾沫血絲的帕子塞進了袖子裡。
“陛下!”許冠陽頂著帽簷上的肉絲,不甘心地再次跳出來,跑到龍床邊,指著陳越,“此子手法詭異,恐傷龍體根本!臣請為陛下複查……”
“滾!”朱祐樘正沉浸在疼痛消失的巨大喜悅中,見他還來聒噪,心頭火起,一腳就踹了過去!
許冠陽“哎呦”一聲被踹倒在地,嘴唇好巧不巧,正磕在剛才皇帝踹翻的鎏金痰盂邊緣上,頓時滿嘴是血,一顆門牙肉眼可見地鬆動了。
陳越一看,機會來了!
他一個箭步上前,撿起地上那根還沒扔的鹽卷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許冠陽因疼痛而張開的嘴裡,正好卡在他那顆鬆動的門牙上。
“許大人,彆動!”陳越聲音嚴肅,像在指導實習生,“陛下,您看,這就是典型的牙周創傷導致牙齒鬆動。您剛才那一腳……呃,是龍足一震,正好幫許大人驗證了病牙的不穩定性。您看,輕輕一碰就……”
說著,他握著鹽卷棒露在外麵的部分,看似隨意地往下一壓,一撬——
“哢!”
一聲清脆的響聲。
許冠陽那顆本就搖搖欲墜的門牙,徹底告彆了牙床,蹦躂著掉進了痰盂裡,發出“叮當”一聲脆響。
許冠陽:“唔……!!!”
陳越一臉“惋惜”地拔出鹽卷棒,對皇帝恭敬道:“陛下,病牙已除,許大人以後吃飯就利索多了。”
他轉頭再看向許冠陽的時候,心想:“下次有機會,給你拔整顆!”
“哈哈哈!好!好一個牙匠陳越!”朱祐樘龍顏大悅,看陳越無比順眼,“賞!傳朕旨意,封陳越為‘禦用牙匠’,官秩八品,日後專司宮中齒事,賜住禁城值房,賜金百兩!銅牌腰牌,著司禮監儘快督造頒發!”
司禮監執事太監很快把‘黃金百兩’端在盤子擺在陳越麵前,他瞥了一眼,那是十張寶鈔,每張十兩黃金,果然是黃金百兩。
他扭頭看看李廣,後者衝他點點頭。然後才走上前,把盤子裡的寶鈔拿在手裡。稍微翻看了一下,赫然發現票號的尾數竟然全是“九”!陳越心中一動,連號?還都是九?這賞金……有貓膩啊!
這會兒也來不及細想了,陳越把這十張大明通行寶鈔,碼好了揣在懷裡。李廣親自將他送到殿外,意味深長地告訴他,那“禦用牙匠”的銅牌三日後便可製好,屆時會派人送到他值房。然後向一個小太監揮揮手,指著陳越說道:“帶新封的八品‘禦用牙匠’去值房,仔細挑一個乾淨的院子,再去內務府給陳大人把生活所需給置備齊了。”
“喳!”,小太監躬身退出。
走在回廊裡,一個眼生的小宮女快步追上來,越過那個跟隨的小太監,塞給他一個精致的絲綢小包。她壓低了聲音,飛快地說:“陳大人,這是皇後娘娘賞您的禦用細鹽。娘娘還說,她吃了點心後就牙疼,午後牙齦時常出血,若先生得空,可至椒房殿一敘。”
陳越接過那帶著淡香的小荷包,指尖碰到宮女冰涼的指甲。心中暗道,皇後?牙齦出血?還有那‘吃甜食就牙疼’……這後宮的水,看來也不淺啊!不過,這細鹽……倒是做高端牙粉的好材料!
他退出暖閣,重新站在陽光下,感覺恍如隔世。他摸了摸懷裡寶鈔,又掂了掂手裡皇後的細鹽。不禁歎道,賞金到手,下午還有業務。這牙醫事業在大明朝算是正式起步了!就是不知道,這皇後的牙,好不好“搓”……
他一路想著,走出了乾清宮。陽光刺眼,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剛呼吸到宮外新鮮的空氣,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含糊不清、充滿怨恨的聲音:
“陳越……你彆得意……午門外,還有第二道榜……咱們……走著瞧……”
陳越回頭,看見許冠陽捂著血流不止的嘴,正用那雙死魚泡一般的眼睛恨恨地瞪著他。
陳越掏了掏耳朵,對著陽光燦爛一笑:
“許大人,你說啥?風太大,我聽不清——不過您這口牙,可得抓緊時間補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