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朱祐樘看向他,“你有何高見?”
“陛下,臣以為,太後娘娘此症,病根不在肝,而在牙!臣鬥膽,稱之為‘牙源性頭風’!”陳越擲地有聲。
“牙源性頭風?”這個聞所未聞的名詞,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許冠陽立刻駁斥:“簡直是無稽之談!聞所未聞!牙齒不過方寸之物,豈能引發如此劇烈之頭風?陳越,你休要在此妖言惑眾!”
“許院判稍安勿躁。”陳越胸有成竹,對著皇帝,用了一個極為通俗易懂的比喻,“陛下,您請想,我們人體周身的經絡血脈,就如同京城內外的江河渠道,彼此相通。如今,太後娘娘右下頜的‘河道’最深處,極有可能出現了一塊‘頑石’,也就是一顆沒長正的智齒,堵塞了河道。導致局部的‘河水’,也就是氣血,淤積不通,腐敗化膿。這滿是‘濁氣汙水’的膿血,無處下泄,便隻能逆流而上,不斷衝擊上遊的‘堤壩’,也就是我們頭部的神經。
是以,太後才會感覺頭部搏動跳痛,如同有人敲鼓。此,便是‘牙源性頭風’的道理!至於娘娘畏光畏聲,亦可能是疼痛過於劇烈,牽連到了眼耳神經所致。病根不在頭上,而在牙上!源頭不清,則頭痛不止!”
這番驚世駭俗的論斷,理論太過新奇,卻又……似乎有那麼幾分道理。
“一派胡言!”許冠陽氣得胡子都在發抖,“陛下!切莫聽信此等怪力亂神之語!牙齒與頭顱,相隔甚遠,何來如此牽連?此子分明是治牙入了魔障,看什麼都像是牙病!”
“許院判,”陳越轉向他,語氣平靜卻步步緊逼,“若按您肝風論治,湯藥針灸並用,為何太後鳳體遲遲不見好轉,反而疼痛愈烈?您可曾細查過太後娘娘右下頜最深處,那智齒萌生之處,此刻是何光景?”
“你!”許冠陽一時語塞,他確實未曾想過要如此細致地檢查口腔深處。
皇帝看著兩人爭執,又看看鳳榻上痛苦不堪的太後,沉吟片刻,做出了決斷:“空口無憑。陳越,你既言之鑿鑿,可能驗證?”
“臣需要借助那‘顯微鏡’,為太後娘娘做一次細致探查。”陳越立刻道。
皇帝頷首:“準。”?
陳越心中大定,知道自己已經贏得了最關鍵的一步。
他讓小祿子飛快地取來了“初代顯微鏡”的部件,當著所有人的麵,熟練地將其組裝起來。
在獲得太後虛弱的許可後,他終於得以近距離地,極其小心地,將顯微鏡的物鏡端,湊近了太後的口腔深處。
在明亮的“黑火神燈”的光源和數十倍的放大之下,真相,昭然若揭!
“陛下!娘娘!諸位大人請看!”陳越的聲音裡,充滿了發現真相的興奮和篤定,“鏡下可見,太後娘娘右下第三顆大牙,也就是智齒,僅萌出了一半,如同‘叛軍’一般,半藏於牙齦之下!其周圍的牙齦,已經紅腫如熟透的蜜桃,形成了一個深邃的‘盲袋’!而袋內……正有黃白色的膿液,源源不斷地溢出!且這顆牙齒本身,也已有了深度的蛀壞跡象!”
他一邊觀察,一邊用最直白的語言,將顯微鏡下的景象,生動地描述給殿內的每一個人聽。
“此症,在臣看來,名為‘智齒冠周炎’急性發作!膿毒循經上攻,直衝頭竅,正是導致娘娘頭風劇痛的罪魁禍首!鐵證如山!”
“膿……膿毒?”太後聞言,臉色更白了幾分。
皇帝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目光銳利地掃向許冠陽。
許冠陽額頭瞬間沁出冷汗,但仍強自爭辯:“即……即便有膿,焉知不是頭風引發?豈可本末倒置!”
“許院判!”陳越聲音提高,“膿毒就在牙周,頭痛始於牙痛之後,孰因孰果,一目了然!當務之急,是立刻清除病灶,引流膿液,解除其對神經之壓迫!”
“你要如何清除?莫非要在太後娘娘鳳體上動刀?”許冠陽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正是需要拔除此顆‘叛亂’的智齒,並徹底清理膿腔,方能根治頭風。”陳越坦然道。
“陛下!不可啊!”許冠陽噗通跪下,“拔牙之事,風險甚大,太後娘娘鳳體尊貴,豈可輕試?若有不測,後果不堪設想!”
皇帝看著痛苦的母親,又看看一臉篤定的陳越,以及驚慌失措的許冠陽,心中天平已然傾斜。他問陳越:“你有幾成把握?”
“陛下,臣願立下軍令狀!”陳越打斷了他,“臣鬥膽,懇請陛下恩準,讓臣去查閱西洋貢品的清單,看其中是否有可用的精巧器械。再由禦藥局配合,臣可當場配製出‘蒸餾麻沸散’,用於局部鎮痛,保娘娘術中安然無恙!臣承諾,一炷香之內,必讓娘娘頭痛大減!”
朱祐樘看著自己母親痛苦的模樣,又看了看陳越那雙充滿自信的眼睛,終於一咬牙:“準!需要什麼,一律從優供給!但你記住,隻有一炷香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