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竹的斑紋在晨光中流轉著溫潤的光澤,經過細細打磨的手柄握感極佳。刷頭上,三排野豬鬃修剪成貼合牙齒弧度的月牙形,潔白中帶著微微的琥珀色,排列得整整齊齊,宛如列隊的衛士。
相比於那支粗糙猙獰的馬鬃刷,這一支,簡直就是藝術品。
“此物……”趙雪看著這支牙刷,眼中滿是驚歎,“雖然還未試用,但這做工,這精巧的勁兒,瞧著倒真有幾分巧思。看著就不像是俗物。”
陳越小心翼翼地將它拿起來,舉在眼前。晨光穿過刷毛的縫隙,每一根鬃毛都透著光,顯得格外通透。
這就是我的第一把槍,陳越心想,這也是我撬開這個頑固時代的第一個支點。
“光好看不行,還得好用。”陳越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發出一陣“哢吧哢吧”的脆響,“小祿子,打水!本官要親自‘試毒’!”
小祿子趕緊端來早已備好的溫水和那一罐陳越自製的薄荷潔牙粉。
陳越拿起那支傾注了心血的牙刷,先在溫水裡浸泡了一下。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些野豬鬃的頂端分叉處,在吸飽了水後,微微散開,變得更加柔軟蓬鬆,像是一朵朵微小的墨菊綻放。
“果然!”陳越心中大定,“趙姑娘說的沒錯,這二道毛遇水則軟,乾時則韌,簡直就是天然的變溫記憶材料!”
他蘸了點潔牙粉,對著銅鏡,深吸一口氣,將牙刷送入了口中。
趙雪和小祿子站在一旁,那表情比他這個當事人還要緊張,兩雙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他的嘴,仿佛他剛才吞下去的是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火雷。
刷毛接觸到牙齦的那一瞬間,陳越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準備迎接可能的刺痛。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那一簇簇刷毛雖然依舊帶著野豬鬃特有的勁道,但在接觸到脆弱牙肉的一瞬間,頂端的絨毛分叉起到了極好的緩衝作用。它們像是無數隻溫柔的小手,有力地掃過牙麵,卻又在碰到牙齦時輕輕滑開。
“刷刷刷……”
有節奏的摩擦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聽起來竟然無比悅耳。
陳越閉上眼睛,細細感受著。這種感覺,雖然比起後世那種超軟毛還是硬了點,大概相當於中毛或者硬毛牙刷,但這對於幾百年前沒刷過牙的大明朝人來說,這種既能感受到摩擦力,又不會刮破皮的清潔感,簡直就是顛覆性的體驗!
刷了兩分鐘,陳越吐出口中的混著黏液的牙粉,用清水漱了口。
他舔了舔牙齒表麵。那種久違的光滑感,讓他忍不住咧開嘴笑了。
“怎麼樣大人?”小祿子急得差點跳腳,“流血了嗎?疼嗎?”
趙雪也上前一步,關切地看著他:“若是覺得不適,千萬彆勉強。”
陳越轉過身,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甚至還得瑟地衝趙雪眨了眨眼,做了一個類似後世廣告裡的閃亮笑容:“妙!妙不可言!不僅不疼,反而覺得牙縫都被掏空了一樣的舒爽!這就好比……好比那搓背師傅,勁兒使得剛剛好,既搓掉了泥,又不傷皮!”
他興奮地將牙刷遞到趙雪麵前,“你摸摸看,這刷毛濕了以後,手感完全變了。”
趙雪伸出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那濕潤的刷頭。確實,原本略顯堅硬的鬃毛,此刻摸起來柔韌有餘,卻不再紮手。
“看來這次是真的成了。”她也跟著鬆了一口氣,眉眼彎彎地笑了,“萬事開頭難,沒想到這麼難的事兒,還真讓你給做成了。”
陳越坐在椅子上,手裡把玩著那支還有些溫熱的牙刷,剛才的興奮勁過後,理智重新占領了高地。
他隨手拿起筆,在紙上記錄下這次的試用數據:“初次入喉感略有異物感,適應後尚可。清潔力度優秀,特彆是對牙縫殘渣清理效果極佳。不足之處在於刷柄打磨還不夠精細,握久了略微硌手;刷毛的植入角度太直,若是能有些傾斜,或許能更貼合最裡麵的大牙……”
“還需改進,”陳越頭也沒抬,對趙雪說道,“現在的單一粗細雖然能用,但我想著,若是能在中間植入幾束稍微硬一點的毛做‘先鋒’,周圍圍一圈這種軟毛做‘護衛’,就像排兵布陣一樣,或許效果會更好。”
趙雪看著他認真總結、舉一反三的樣子,眼中的欣賞幾乎要溢出來。這個男人,平日裡看著沒個正形,但一旦遇到正事,那股鑽研的勁頭和從容的氣度,真的很難讓人不著迷。
“大人,這要是能大量製作,”小祿子已經開始在旁邊掰著指頭算賬了,眼睛裡冒著金光,“宮裡宮外那麼多人,一人一把……不對,早晚各一把……那得是多少把啊?咱們這小院子怕是放不下這麼多銀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