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府書房。趙王爺聽完,倒是樂了:“那個禮部尚書老古板,上個月跟我賭馬輸了,還欠我個人情呢。行,這事兒包我身上。不就是個罪臣女眷嗎?隻要不是謀逆的直係,脫個籍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他刷刷幾筆寫了張手令,蓋上王印:“拿去,先把人弄出來,奴籍文書三天內給你送去。”
當天下午,教坊司側門。
修芸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身半舊的素色衣裙,臉上未施粉黛,雖然略顯蒼白憔悴,但那個脊背,挺得筆直,像是被風雪壓不彎的竹子。
她走到陳越麵前,深深一福:“陳大人救命之恩,修芸無以為報,願為奴為婢,伺候大人。”
陳越擺擺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我這兒不缺奴婢,端茶倒水的有的是。但我聽說,你爹是戶部的?你會算賬嗎?”
修芸抬起頭,眼神亮了一下,那種自信是刻在骨子裡的:“我爹教過我《九章算術》,戶部的複式記賬法,我小時候在書房也偷學過。隻要有賬本,我就能理清。”
“好!”陳越笑了,“那你就是我這兒的‘首席財務官’了。跟我走!”
【第四場:修芸的定價策略——“算透人心”】
修芸入夥的第一個晚上,工坊新隔出來的賬房裡,燈亮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陳越推門進去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驚了一下。桌上鋪滿了算紙,地上也散落著不少,每一張紙上都列著密密麻麻的數字:竹料成本、豬鬃采購價、損耗率、匠人工時、甚至連木炭的消耗都算到了分厘。
修芸頂著兩個黑眼圈,但精神頭極好。她遞過來三張紙:“大人,這是過去三個月各項成本明細,哪怕是一根廢棄的豬鬃我都算進去了。這是軍營訂單的盈虧測算——按照您的要求,用最好的料,每把牙刷綜合成本十二文,售價三十文,淨利十八文。一萬把,咱們淨賺一百八十兩。”
“才一百八十兩?”陳越有點失望,“我以為能更多呢。”
“那是軍營的價,是友情價。”修芸指了指第三張紙,眼神變得犀利起來,“但這隻是走量的。對於宮裡和那些勳貴人家,咱們不能這麼賣。那是‘賣麵子’。”
陳越挑眉:“怎麼講?”
修芸拿起筆,在那張紙上重重寫了兩行字:
?骨柄精裝版:選上等牛骨,手工雕花(鳳紋、如意紋),配極品軟鬃,裝在鋪紅緞的檀木盒裡。售價:二兩銀子一把。
?竹柄簡易版:選三年老竹,用機器植毛,牛皮紙包裝。售價:三十文一把。
“二兩?”陳越吸了口氣,“這一把的成本,就算加上雕花和盒子,也不過二百文吧?這可是十倍的利!”
“正是。”修安語氣平靜,“買骨柄版的人,要的不是刷牙,是‘體麵’。她們要的是‘宮裡娘娘同款’,要的是那個獨一無二的盒子,要的是拿出牙刷時彆人羨慕的眼神。二兩銀子對她們來說,不過是少買盒胭脂的錢,越貴她們越覺得好。”
她頓了頓,“而竹柄版,那是給軍中、宮中底層、還有市井小康之家用的。走的是量。一把隻賺十幾文,但如果全京城乃至全天下人都用呢?那就是聚沙成塔。”
陳越盯著那兩張價目表,又看看眼前這個說話條理清晰的姑娘,良久才開口:“修芸姑娘,你爹當年……真是戶部的?我看他要是經商,肯定是首富。”
修芸低頭,眼神有些黯然:“爹常說,做生意要算兩麵賬:一麵算錢,一麵算人心。人心算準了,錢自然就來了。”
陳越一拍桌子:“好!就按你說的辦!高低搭配,通殺!”
【第五場:年終盤點與分紅——“銀子的震撼”】
臘月二十八,年味兒已經濃得化不開了。
工坊停工一天,所有人都在大掃除。修安一家帶著幾個新來的仆人,舉著長杆子掃房梁上的灰;三個老匠人帶著徒弟們細細擦拭每一台機器,連螺絲縫都擦得鋥亮;女眷們把窗花貼得紅彤彤的,院子裡燒著幾口大鍋熱水,白氣騰騰,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下午,陳越的房間裡。
修芸捧著這一個月來的總賬本,跟陳越做年終彙報。她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數字都像是重錘敲在陳越心上。
“自工坊正式接單至今,共一個月零七天。軍營一萬把,已交付三千,回款到位;宮中嬪妃及勳貴府邸定製的精裝版,共售出四百七十把;市麵及太監群體零散售出簡易版一千二百把。加上預售的定金,總收入……”
修芸深吸一口氣,報出一個數字:“兩千八百七十六兩四錢。”
陳越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濺了出來。一個月!將近三千兩!這在明朝是個什麼概念?夠普通百姓過一輩子的!
“除去所有成本、開支、甚至把我的贖身銀和前期打點關係的錢都扣除,淨利……”修芸翻過一頁,“一千二百八十八兩四錢。”
一千二百多兩!純利潤!
陳越站起身,在屋裡轉了兩圈,哈哈大笑:“好!好!好!有了這筆錢,咱們明年就能大乾一場了!”
當晚,工坊大廳擺了酒席。
陳越打開那口裝著碎銀子和銀票的箱子,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鼓鼓囊囊的紅紙包。
“劉鐵錘、張鬼手、孫配方,三位老師傅!”陳越雙手遞上三個最厚的紅包,“這是給您三位的年終分紅,每人五十兩!這一年,辛苦了!”
“五……五十兩?!”劉鐵錘手裡的酒碗“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打了一輩子鐵,在工部那個窮衙門,一年累死累活也就二十兩俸祿,還得看上官臉色。
“這……這使不得!太多了!”張鬼手手都在抖,不敢接。
“拿著!”陳越硬塞給他們,“這是你們憑本事掙的!明年咱們還要賺更多!”
他又給那十二個徒弟每人發了十兩,給修安和小祿子各三十兩。
最後,他拿出一個紅封給修芸:“三十兩。你來的時間雖短,但這賬算得值這個價。”
劉鐵錘攥著那個紅封,老臉通紅,嘴唇哆嗦著。突然,他撲通一聲跪下,老淚縱橫:“陳大人!我劉鐵錘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更沒見過這麼拿我們當人的官!您的恩情,我劉鐵錘記下了!這把老骨頭,以後就賣給您了!”
“我也給您磕頭了!”張鬼手和孫配方也跟著跪下了,徒弟們跪了一地。
“快起來!快起來!”陳越趕緊去扶,眼眶也有點熱,“大家是一家人,有錢一起賺,有肉一起吃!明年,咱們要把這‘潔齒刷’賣到全大明去!”
那一晚,工坊裡的笑聲,比外麵的爆竹聲還要響。
【第六場:趙雪的異樣——“玉佩的秘密”】
臘月二十九,宮中女官開始輪休。
陳越本以為趙雪會回家過年,可下午的時候,她卻提著一個包袱來到了工坊,說是給陳越送過年的新衣裳。
衣服是她親手縫的,針腳細密,還是加棉的,摸著就暖和。
送完衣服,她也不走,就坐在陳越那屋裡發呆,手裡絞著手帕。
“今日不是開始輪休了嗎?”陳越看她情緒不對,走過去問道,“你不回家看看?”
趙雪眼神一黯,低頭看著腳尖:“家裡……沒什麼人了。爹娘早逝,隻有一個遠房叔伯,在老家,很多年不來往了,不甚親近。”
“那你……?”陳越有些心疼。
“我就在宮裡待著也挺好。”趙雪勉強笑了笑。
陳越在她對麵坐下,想起了一直以來的那個疑問:“我記得你說過,你是保定府人?怎麼進的宮?宮裡女官選拔可是很嚴的。”
趙雪眼神飄向窗外,似乎在回避:“家裡遭了變故。有個遠房姑姑在宮裡當嬤嬤,有點門路,把我帶進來,從最低等的小宮女做起,也是運氣好,才混到現在。”
她起身想去倒茶,動作有些急。衣襟微敞間,腰間係著的一塊玉佩從裡麵滑了出來,晃了一下。
陳越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
那是一塊羊脂白玉,雕工極精細,刻著纏枝蓮紋,最關鍵的是,蓮心嵌著一點翠,那翠色綠得醉人。
這種製式、這種點翠工藝……陳越在宮裡見過。那是隻有宗室女眷、或者是極受寵的妃嬪才有的東西!普通的宮女、甚至女官,是絕對不可能、也不敢佩戴這種東西的,那是逾製,是要掉腦袋的!
“這……”陳越剛想開口問。
趙雪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臉色一變,手忙腳亂地把玉佩塞回衣內,神色慌亂:“我……茶涼了,我去換一壺。”
說完,她抓起茶壺就往外走,差點絆到門檻。
陳越看著她的背影,眉頭緊鎖。
一個“家道中落”的孤女,身上怎麼會有這種皇家禦賜等級的玉佩?而且她提到身世時的閃爍其詞……趙雪,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