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娥看向兒子,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不敢確定的欣喜:“歡子……這……真是你……”
孟禮歡笑了笑:“娘,趕緊找個大盆倒上海水養著,死的趕緊收拾出來,趁新鮮拿到鎮上賣了。”
“哎!哎!好!好!”王秀娥這才反應過來,激動得手忙腳亂,趕緊回屋去找大木盆,眼角卻有些濕潤了。她不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財富,而是因為兒子這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居然知道乾活了!知道惦記著賣魚換錢了!這比什麼都讓她高興!
西屋的門也開了,韓晶晶抱著丫蛋兒站在門口,看著院子裡那筐耀眼的黃花魚,也是滿臉的震驚。她看看魚,又看看渾身濕透卻精神煥發的丈夫,眼神複雜極了。早上那尷尬又混亂的一幕還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此刻卻又看到這樣驚人的收獲……這個男人,到底怎麼了?
孟禮歡看到妻子,衝她咧嘴笑了笑。韓晶晶臉一紅,下意識地彆開目光,心裡卻像揣了個小兔子,砰砰亂跳。
一家人頓時忙碌起來。孟繁林指揮著,王秀娥和韓晶晶忙著找盆、打水、分揀。丫蛋兒也興奮地圍著魚筐跑來跑去,小手試圖去摸那些還在張嘴的魚。
孟禮歡則負責處理那些已經死掉的魚。他找來自製的刮鱗刀,搬個小馬紮坐在院子裡,動作麻利地開始刮鱗、剖腹、去內臟,清洗乾淨。那一係列動作流暢而高效,看得孟繁林和王秀娥又是一陣目瞪口呆。這刮鱗剖魚的手藝,沒有幾年的磨練,絕對做不到這麼利索!
孟禮歡心裡也是感慨,上輩子在漁船上,這種活乾了成千上萬遍,早就刻進骨子裡了。
很快,幾十條死掉的黃花魚被處理得乾乾淨淨,白生生的魚肉在陽光下閃著光。活著的則被小心地養在盛滿海水的大木盆裡,還能保持新鮮。
“爹,娘,時候不早了,我得趕緊去鎮上把這些魚賣了。”孟禮歡站起身說道。黃花魚金貴,越新鮮越值錢。
“我去吧!”孟繁林立刻說,“你歇會兒,劃一早上了。”
“沒事,爹,我不累。”孟禮歡搖搖頭,“我去就行。鎮上我熟……我知道哪兒能賣上價。”他這話倒不假,上輩子他混跡鎮上各個場所,雖然沒乾正事,但對鎮子的犄角旮旯確實熟悉。
孟繁林猶豫了一下,看看兒子堅定的眼神,又想想他今天神奇的表現,終於點了點頭:“行,你去。騎你大姐家的自行車去,快些。把錢拿好了,彆……彆亂花。”他本來想叮囑彆又拿去耍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怕不吉利。
“放心吧,爹。”孟禮歡鄭重地點點頭。
王秀娥趕緊用草繩把處理好的魚串了好幾串,又找了個舊水桶,裝上養著的活魚,蓋上一層濕海草。韓晶晶默默回屋,拿了頂舊草帽遞給孟禮歡,依舊沒看他,低聲說了句:“太陽毒,戴著點。”
孟禮歡心裡一暖,接過草帽戴在頭上:“哎,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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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上大姐家那輛除了鈴不響哪都響的破自行車,把魚桶固定在後麵車架上,魚串掛在車把上,在爹娘期盼又擔憂的目光中,以及韓晶晶複雜的注視下,蹬上自行車,吱吱呀呀地朝著鎮上駛去。
靠山屯離鎮上不算近,騎自行車也得半個多小時。土路坑坑窪窪,顛簸得厲害。孟禮歡卻蹬得渾身是勁。夏日的陽光火辣辣地照在身上,汗水很快就浸濕了背心,但他心裡卻一片火熱。
鎮上比屯子裡熱鬨許多。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兩旁,有不少店鋪,供銷社門口人來人往。更多的是沿街擺攤的小販,賣菜的、賣山貨的、賣手工品的,吆喝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
孟禮歡沒有像普通漁民那樣,直接把魚拿到水產收購站。那裡價格壓得低。他推著自行車,在集市裡轉悠了一圈,最終在一個相對熱鬨的十字路口停了下來。這裡離幾家工廠的家屬院不遠,下班時間人來人往,不愁賣。
他把自行車支好,取下草帽當扇子扇了扇風,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吆喝。
“哎!來看一來看啊!剛上岸的新鮮大黃花魚嘞!活蹦亂跳!燉湯紅燒鮮掉眉毛嘞!”
他的吆喝聲洪亮,帶著一股子市井的油滑勁兒,卻又不會讓人討厭。這本事,也是上輩子混日子時練出來的。
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那“大黃花魚”幾個字,更是引人注目。這年頭,黃花魚可是好東西,尋常人家難得吃上一回。
很快,就有人圍了上來。
“呦!真是黃花魚!還挺大!咋賣的?”一個大媽拎著菜籃子問道。
孟禮歡早就打聽好了行情,笑道:“大娘,您眼力真好!死的處理好的,一塊五一斤。活的,兩塊!絕對公道!您去水產站問問,死的他們收都得一塊二,賣出來更貴!我這兒新鮮,還便宜!”
他這話說的實在,價格也確實比供銷社和水產站零售便宜一些。而且那魚看起來確實新鮮,死的也處理得乾淨,活的在水桶裡還在遊動。
“給我來兩條死的,燉湯喝!”大媽爽快地要了兩條。
“好嘞!給您挑兩條大的!”孟禮歡手腳麻利地稱重、收錢、找零。
“小夥子,給我來一條活的!家裡老人過生日,改善改善!”一個穿著工裝的中年男人也說道。
“得嘞!大叔您孝心可嘉!保證新鮮!”孟禮歡撈出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黃花魚,用馬蓮草從魚鰓穿過去,打了個結,遞給對方。
生意開張,後麵就順利了。不斷有人被吸引過來,你兩條我一條,大多是買死魚,圖便宜。買活魚的少些,但都是大條,價錢更高。
孟禮歡嘴皮子利索,又會看人下菜碟,見到乾部模樣的人就誇魚有營養,見到家庭主婦就誇經濟實惠,見到老太太就誇燉湯滋補。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帶來的幾十斤死魚和活魚就賣得差不多了。隻剩下最後兩條最大的活魚,在水桶裡悠閒地遊著。
他算了算手裡的錢,毛票加起來已經有將近一百塊了!這在這個年代,絕對是一筆巨款!相當於城裡工人兩三個月的工資!
孟禮歡心裡激動,正準備收攤,一個穿著藍色中山裝、梳著乾部頭、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看著桶裡那兩條碩大的黃花魚,眼睛一亮。
“小夥子,這魚不錯啊!就剩這兩條了?”
孟禮歡一看這人氣度不凡,像是有點身份的,連忙笑道:“領導您好眼光!就剩這兩條最大的了,活蹦亂跳,絕對是今天海裡的魚王!”
“嗯,不錯。”中年人點點頭,“我都要了。給我包起來。”
“好嘞!”孟禮歡心中一喜,趕緊撈魚。
“等等,”中年人擺擺手,“不用包了,連桶一起給我吧,我拿著方便。多少錢?”
孟禮歡一愣,連桶都要?他這舊水桶不值錢,但……他腦子飛快一轉,笑道:“領導,這魚兩塊一斤,兩條一共五斤三兩,算您五斤半,十一塊錢。這桶您要是喜歡,就算您一塊錢,一共十二塊,您看行不?”
中年人笑了笑,似乎覺得這小夥子有點意思,也沒還價,直接從公文包裡拿出皮夾,點了十二塊錢遞給孟禮歡:“行,就十二塊。”
孟禮歡接過錢,心裡樂開了花。這桶買新的也就塊八毛,還是舊的,這等於多賺了差不多一條魚錢!
中年人拎著桶,滿意地走了。
孟禮歡仔細地把錢數了一遍又一遍,確認無誤後,小心翼翼地將厚厚一遝毛票分開放進褲子口袋裡,還用彆針彆好。他推起自行車,隻覺得渾身輕鬆,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他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推著車在鎮上轉了一圈。他用賣魚的錢,先去供銷社稱了兩斤肥多瘦少的豬肉,又買了一包平時舍不得抽的“大前門”香煙,給父親。想了想,又給母親和妻子各自扯了幾尺顏色鮮亮一點的的確良布料,給丫蛋兒買了幾顆花花綠綠的水果糖和一個小小的、能捏響的橡皮鴨子。
看著手裡的東西,孟禮歡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這才是人過的日子。靠自己的雙手,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他蹬上自行車,迎著午後的太陽,朝著靠山屯的方向,奮力騎去。車鈴雖然不響,但他的心裡,卻響起了歡快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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