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已經帶上了幾分灼人的力度,海麵像一塊巨大的、微微起伏的藍綢子,反射著碎金子般的光斑。“海龍號”和“探索一號”並排航行在熟悉的漁場上,柴油機發出沉穩的轟鳴,拖網在船後犁開兩道白色的水痕。空氣中彌漫著海水、柴油和魚腥混合的、漁家人最熟悉的味道。
孟禮歡站在“海龍號”的船頭,眯著眼睛觀察著海鳥的動向和水麵的顏色。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海魂衫,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油光。成為“孟顧問”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他的生活似乎並沒有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依舊是那個帶領船隊出海、為生計奔波的漁民頭兒。隻是偶爾在夜深人靜時,摩挲一下那本深藍色的軍官證,或者在收到秦海龍寄來的內部資料時,才會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肩頭多了一份不一樣的責任。
“歡哥,看那邊!鳥群!”孟禮兵在駕駛室裡喊道,指著右前方一片盤旋聒噪的海鷗。
孟禮歡舉起望遠鏡看了看,搖搖頭:“是鮐鮁群,個頭不大,讓‘探索一號’去圍吧,咱們往前再探探。”他現在更傾向於尋找價值更高的魚種,或者探索新的漁場,這既是經濟效益的考量,也隱隱契合了他“顧問”身份所需的情報收集本能。
兩條船分開行動。“海龍號”繼續向著東南方向,朝著水深流急、平時較少涉足的海域駛去。孟禮歡憑借著經驗和直覺,感覺這片區域應該藏著好東西。
果然,在接近一片海底有暗礁隆起的水域時,探魚儀上出現了密集的魚群信號,看形態和深度,很可能是價格不錯的黑鯛或者黃魚。
“下網!慢拖!”孟禮歡果斷下令。
船速減慢,巨大的拖網被緩緩放入海中。船員們各就各位,熟練地操作著。然而,就在網具即將到位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圓滾滾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船側不遠處的海麵上,背甲上那黃褐相間的美麗斑紋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是那隻玳瑁!
它似乎比以前更通人性了,並不懼怕龐大的漁船,反而優雅地劃動著鰭肢,繞著“海龍號”遊了小半圈,然後停在了船頭正前方,昂起頭,發出了幾聲短促而清晰的“嗬嗬”聲,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催促。
“嘿!老夥計!你又來了!”孟禮歡又驚又喜,扶著船舷彎下腰,對著玳瑁喊道。船上的船員們也紛紛圍過來,好奇又敬畏地看著這神奇的一幕。這隻玳瑁每次出現,都伴隨著好運,早已被船隊視為福星。
那玳瑁見孟禮歡注意到了它,便不再停留,調轉方向,開始不緊不慢地朝著東南偏南的方向遊去,遊一段便回頭看看,示意跟上。
“歡哥,這…網還拖著呢…”一個船員有些遲疑。
孟禮歡看著玳瑁那明確無誤的指引,又看了看探魚儀上那片誘人的魚群信號,心裡瞬間做出了決斷。魚群隨時可以再來,但這玳瑁的指引,絕不會是無的放矢!
“起網!”他斬釘截鐵地命令,“跟上它!慢速!”
“起網?!”眾人都是一愣,這眼看著到手的收獲不要了?
“聽歡哥的!快!”孟禮兵對孟禮歡有著盲目的信任,立刻執行。
船員們雖然不解,但還是迅速行動起來,將剛剛下好的拖網又重新絞了上來,網裡已經能看到一些驚慌跳躍的魚影,但此刻也顧不上了。“海龍號”調整航向,降低速度,遠遠地跟在了那隻玳瑁後麵。
這一跟,就是大半天。他們已經駛離了傳統的漁場,進入了平時很少涉足、接近公海邊緣的海域。這裡的海水顏色變得更加深邃,近乎墨藍,海浪也似乎更大了一些。周圍幾乎看不到其他漁船的影子,隻有無邊無際的蔚藍和孤獨的海鳥。
船員們開始有些不安和嘀咕。
“歡哥,這都到哪兒了?再往前可就是公海了…”
“這老龜要把咱引到啥地方去啊?彆是迷路了吧?”
孟禮歡心裡也有些打鼓,但他相信這隻通靈玳瑁。他穩住心神,命令道:“保持航向,注意觀察!”
終於,在夕陽將海麵染成一片瑰麗金紅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片星星點點的礁石群島,像是散落在藍絲絨上的黑珍珠。那玳瑁繞過最大的一座島嶼,在一個背風的、水色略顯渾濁的灣口停了下來。它回頭朝著“海龍號”的方向,發出了幾聲悠長的、帶著某種圓滿意味的叫聲,然後一個優雅的翻身,潛入了深不見底的海水中,消失不見。
“停船!下錨!”孟禮歡立刻下令。他走到船邊,仔細觀察著這片水域。這裡水深估計有幾十米,水下地形複雜,礁石林立,水流也顯得有些詭異。探魚儀打開,屏幕上顯示的信號卻有些雜亂,不像是有大規模魚群的樣子。
“不是魚群…那它帶我們來這裡乾什麼?”孟禮兵疑惑地問。
孟禮歡沒有回答,他的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一個大膽的、令他血液沸騰的猜想湧上心頭!難道…難道這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