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地麵，感受著並非由能量燈提供、而是透過加固窗戶縫隙滲入的稀薄天光，呼吸著經過層層過濾卻依舊帶著塵囂與草木頑強氣息的空氣，江季黎才真正有了一種從異界歸來的實感。
地下那乳白色的光暈、無形的低語、震顫的回廊，都仿佛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唯有精神上的疲憊和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警示，證明著一切的真實。
林默被王超和另一名隊員直接送去了醫療區。
蘇婉清早已等在門口，她沒有多問，隻是快速而專業地檢查了林默的生命體征，尤其是腦波活動，隨後給他注射了一劑特製的安神營養液，安排他在安靜的隔離觀察室休息。
“精神力透支嚴重，但核心意識穩定，沒有發現外源精神汙染跡象。需要深度睡眠和至少24小時的密切觀察。”
蘇婉清向隨後趕來的江季黎彙報，語氣平靜，但眼神中透著關切，“你們呢？有沒有受傷？”
“我們沒事，隻是有些疲憊。”江季黎搖搖頭，目光掃過醫療區內其他正在恢複的傷員，這裡井然有序，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草藥氣息，是基地裡最能讓人感到安心的地方之一。“辛苦你了，蘇醫生。”
“分內之事。”蘇婉清淺淺一笑，遞過一杯溫熱的、用基地自種草藥泡製的提神茶，“看你的樣子，也需要這個。”
江季黎沒有拒絕，接過茶杯，溫熱的觸感從掌心蔓延開，稍稍驅散了地底帶來的寒意。
她沒有多做停留，離開醫療區，徑直走向指揮中心。
指揮中心內，陸岩依舊堅守在主控台前，趙小玥也已經回來了，正坐在一旁的操作終端前，整理著她從外圍監測點帶回來的數據。
看到江季黎進來，兩人同時起身。
“隊長。”
“隊長，你回來了！”
“坐。”江季黎擺了擺手，走到主位坐下，喝了一口溫熱的草藥茶，一股帶著微苦的暖流滑入喉嚨，讓她精神微微一振。
她沒有浪費時間，將地下探索的經過，尤其是發現陳明遠遺留信息、遭遇意識碎片以及光暈之海的異變，儘可能清晰、簡潔地敘述了一遍。
她沒有過多渲染地下的詭譎，而是側重於事實描述和基於現有信息的分析。
陸岩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趙小玥則瞪大了眼睛，臉上混合著震驚、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尤其是聽到那些“低語”和“黑影”時。
“……情況就是這樣。”江季黎結束敘述，看向兩人，“陳明遠的警告大概率是真的，‘基石’的作用並非我們最初想象的穩定與控製，而很可能與‘釋放’利維坦有關。地下的那些意識碎片，似乎是這個禁錮係統的一部分，它們的‘回歸’可能正在加速某個進程。”
陸岩率先開口，聲音沉穩：“也就是說，我們修複‘基石’的行為，本身就是在增加不確定性風險。但停止修複，我們又無法獲得完整權限，無法應對‘熔爐’等外部威脅。兩難。”
“沒錯。”江季黎點頭，“而且，我們不清楚這個‘釋放’過程需要多久，會以何種形式完成，以及完成之後，利維坦會變成什麼樣子，對我們又是什麼態度。”
趙小玥舉起手，像課堂提問一樣：“隊長，那些‘碎片’……它們好像很痛苦，又很渴望回去？它們會不會……其實也不想被‘釋放’？或者，它們想要的‘完整’，和我們理解的‘釋放’不是一回事？”
這個問題很敏銳，江季黎讚賞地看了她一眼：“不排除這種可能。我們對‘約定’、‘禁錮’、‘利維坦’的認知都還太淺薄。陳明遠提到了‘最初的真相’在‘共鳴井’最深處，但我們這次的探索被迫中斷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陸岩和趙小玥：“現在，我們有幾個優先事項需要處理。”
“第一，確保林默完全恢複，他的能力是我們理解地下的關鍵。”
“第二，沈工需要時間，結合我們帶回的新信息，重新分析所有數據，嘗試構建更準確的模型，評估風險。”
“第三，地麵基地必須維持絕對穩定。陸岩，防禦不能鬆懈，尤其是對‘磐石’和可能出現的‘熔爐’的監視。”
“第四，內部建設不能停。蘇醫生負責的醫療和後勤，小玥你協助的偵察和內部協調，還有農業試驗、能源供應，所有這些構成我們生存基礎的工作，必須按計劃推進。”
她的聲音清晰而堅定，將龐大的壓力和未知的恐懼，分解成了一個個可以執行的具體任務。
“我們探索地下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是為了建設屬於我們的家園，而不是為了解開某個遠古謎題而將自己置於險境。”
江季黎看著她的同伴，“在弄清真相、找到安全介入的方法之前，鞏固我們現有的根基，是重中之重。”
陸岩重重點頭：“明白。防禦交給我。”
趙小玥也挺起胸膛：“我會盯緊外麵那些家夥的動靜！也會幫蘇姐姐照顧好基地裡麵！”
就在這時，通訊器裡傳來沈鴻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隊長！我對‘基石’能量回路和那次擾動數據進行了初步重構，有了一些新發現！雖然距離破解還遠，但或許能為我們提供一個新的思路……”
江季黎站起身，對陸岩和趙小玥說道：“走吧，一起去聽聽沈工的新發現。記住，我們是一個整體，無論麵對的是地下的古老存在，還是末世的艱難時世。”
指揮中心的燈光下，四人圍攏在一起，聽著沈鴻從地下傳來的、充滿技術術語卻代表著希望的聲音。
窗外，末世的黑夜依舊深沉，但基地內的燈火，卻溫暖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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