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感覺自己墜入了一條由無數破碎映像構成的湍流。
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空間，隻有無數個“自己”從身邊呼嘯而過。
有的“他”周身纏繞著充滿生機的綠色藤蔓，眼神清澈，行走在鳥語花香的林地；
有的“他”則被暗紅色的、如同熔岩般的脈絡覆蓋，咆哮著撕裂扭曲的怪物，腳下是燃燒的廢墟；
更多的“他”則在兩者之間掙紮、扭曲、破碎，發出無聲的哀嚎。
這裡是“意識鏡廊”，他內心衝突最直觀的顯化。
劇烈的撕扯感從靈魂深處傳來，遠比肉體的痛苦更加深刻。
綠色能量帶來的秩序、寧靜與生長，不斷呼喚著他回歸一種純淨的、與自然共鳴的狀態；
而利維坦殘留的意識則充滿了狂暴、憤怒與毀滅的衝動，那是被長久囚禁和背叛後積累的滔天怨念，渴望撕碎一切束縛，回歸最原始的混沌。
“選擇……”
“歸一……”
“臣服……”
“毀滅……”
無數混亂的意念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殘存的自我認知。
他感覺自己像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任何一個浪頭打翻、吞噬。
不。
一個微弱卻堅定的念頭如同礁石般凸起。
我不是藤蔓，也不是怪物。
我是林默。
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周圍呼嘯而過的破碎映像驟然一滯。
緊接著，兩道最清晰、最強大的映像從湍流中脫離，凝固在他的“麵前”。
左邊，是一個完全由純淨綠色能量構成的“林默”，他麵容平和，眼神中帶著悲憫與智慧，周身散發著令人心安的秩序力場。
他向他伸出手，聲音溫和而充滿誘惑：
“歸來吧，林默。接納‘節點’的完整權限，摒棄那混亂與痛苦的根源。你將融入這偉大的秩序，成為生命網絡的一部分，獲得真正的平靜與永恒。這才是正確的道路，是治愈這個傷痕累累世界的希望。”
右邊，則是一個被暗紅色能量包裹，瞳孔如同熔岩，周身散發著恐怖威壓的“林默”。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充滿野性的笑容，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原始的吸引力：
“掙紮是徒勞的，小子。你承載著我的憤怒，我的力量！撕碎這虛偽的秩序，打破那可笑的枷鎖！擁抱混沌，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你我本是一體，釋放我，就是釋放你自己！讓那些背叛者和囚禁者，在吾等的怒火中顫抖！”
兩個“他”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未來，兩種強大的力量路徑。
綠色的道路指向融合與奉獻，紅色的道路指向釋放與毀滅。
無論選擇哪一條，似乎另一個“自己”都將被徹底湮滅。
外界的靜謐之泉旁，江季黎等人緊張地注視著被白光籠罩的林默。
他的身體不再顫抖，但表情卻不斷變幻，時而寧靜，時而猙獰，時而極度痛苦。
懸浮在他上方的那個由光構成的“鏡廊”入口，內部景象模糊不清，隻能看到無數光影瘋狂閃爍、碰撞。
“他的腦波活動劇烈異常，兩種截然不同的頻率正在激烈對抗……”沈鴻盯著平板上的數據，聲音乾澀，“就像……有兩個意識在爭奪同一個身體的控製權。”
“我們能做什麼？”周銳焦急地問。
“什麼也做不了。”陸岩沉聲道，握緊了拳頭，“這是他的戰爭。”
秩序意誌冰冷地補充信息：
【意識鏡廊內，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外部觀測時間流逝：1分15秒。目標意識核心穩定性：63……61……持續下降中。如跌破40閾值，將判定為梳理失敗，意識可能永久迷失或崩解。】
洞窟內的氣氛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鏡廊內，林默的“自我”在兩種力量的拉扯下如同風中殘燭。
綠色的道路充滿了誘惑，那是一種卸下重擔的輕鬆，一種回歸母體般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