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的怒火來得猛烈，其消退卻也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餘韻。
那撼動地脈的劇烈震動如同退潮般緩緩減弱，最終隻剩下不時從頭頂簌簌落下的塵埃和遠處結構不堪重負的呻吟，證明著方才那場近乎天災的恐怖。
然而，寂靜比轟鳴更令人心悸。
交戰區域內，殘存的“玄武”守軍和“熔爐”士兵從掩體後艱難地抬起頭，茫然地環視著這片在幾分鐘內被徹底重塑的戰場。
通道塌陷，掩體扭曲，原本熟悉的路徑被斷裂的鋼筋和巨大的混凝土塊堵塞，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塵土和血腥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來自地底深處的硫磺與臭氧混合的奇異氣息。
短暫的死寂之後，求生的本能和戰爭的慣性立刻重新占據上風。
零星的槍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謹慎，更加致命，如同毒蛇在廢墟間的嘶鳴。
“檢查傷亡！加固陣地！快！”
陸岩的聲音帶著砂石摩擦般的沙啞，在內部通訊頻道中響起，打破了這令人不安的平靜。
他迅速清點著身邊還能戰鬥的士兵，目光掃過被埋沒的戰友位置，心沉了下去，但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周銳從掩埋了半邊的角落裡掙紮出來，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口中的灰塵，顧不上肩胛處再次崩裂的傷口傳來的劇痛，立刻抓起了武器，警惕地指向可能出現敵人的方向。
中央指揮室內，燈光雖然恢複了穩定，但屏幕上代表基地結構完整性的紅色區域又擴大了一圈。
蘇婉清正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建立與各區域的通訊，協調醫療隊搶救被掩埋的傷員，聲音急促卻有條不紊。
江季黎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林默。
年輕的能力者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灰敗，鼻端滲出了一縷鮮血，顯然剛才那冒險的“共鳴”與“低語”對他造成了極大的負擔。
“怎麼樣？”江季黎快步走近，遞過一瓶水。
林默虛弱地擺了擺手，接過水抿了一口，喘息著說道：“它……聽到了。雖然無法平息它的憤怒，但那一瞬間的‘凝滯’是真實的。還有……那個瘋狂的氣息，被反噬了，逃向了更深處……”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困惑與凝重：“但是，黎姐，在那氣息消失的瞬間，我好像……捕捉到了一絲非常非常微弱的、屬於趙小玥的精神印記？就在那瘋狂氣息遁走的方向附近……太模糊了，一閃即逝，我不敢確定……”
趙小玥？！那個在通道中瞥見的衣物碎片，難道並非幻覺？她和那“瘋狂氣息”很可能是王超或“影梟”）在一起？或者說，她的失蹤與地底的異變有著更直接的聯係？
這個消息讓江季黎的心猛地一緊。
但眼下，她必須優先處理迫在眉睫的危機。
“沈鴻，報告情況。”
“微光網絡正在重啟，核心區域穩定，但覆蓋範圍縮小了百分之十五。能量消耗加劇。”
沈鴻的聲音帶著疲憊，“另外，我監測到地底能量讀數雖然從峰值回落，但整體活躍度仍遠高於正常水平，處於一種極不穩定的‘餘怒’狀態。利維坦的注意力似乎……部分轉向了地脈深處，那個瘋狂氣息遁走的方向。”
這意味著，利維坦的威脅暫時降低了，但並未消失，而且地底深處很可能正在上演另一場他們無法窺見的爭鬥。
就在這時，觀測員緊張地彙報：“江隊！‘熔爐’部隊正在重新集結！他們似乎並未因地震而放棄，反而利用我們防線受損的機會，正在調動預備隊，試圖尋找新的突破口！”
主屏幕上，代表“熔爐”部隊的信號光點再次開始活躍地移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在破損的防線外圍遊弋，尋找著最脆弱的切入點。
地震摧毀了不少防禦工事，也殺傷了部分敵軍，但同樣打亂了“玄武”的防禦部署，造成了新的混亂和傷亡。
此消彼長之下，雙方的戰力差距可能被進一步拉大。
“他們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修複。”江季黎冷靜地判斷。
她的目光掃過戰況圖，最終定格在基地東北角一個相對完好的區域——那裡是原本的倉儲區，結構堅固，通道相對狹窄，易守難攻，而且靠近核心動力室，有獨立的能源供應。
“命令。”江季黎的聲音斬釘截鐵，傳達到所有指揮節點，“放棄現有第一道內層防線所有受損嚴重、難以堅守的區域。所有單位，向第二道核心防線，即倉儲區至指揮中心一線收縮。我們要集中最後的力量，構築最後的堡壘。”
收縮防線，意味著放棄更多的空間，但也意味著力量更集中，防禦密度更高。
這是斷腕求生，將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了最後一道壁壘上。
“陸岩，周銳，組織交替掩護撤退，務必最大程度保存有生力量。”
“沈鴻，將微光網絡能量集中供應核心防線區域。”
“婉清，加快傷員轉移速度，核心掩體優先。”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達，整個“玄武”基地如同受傷的巨獸，開始艱難地收縮身體，準備進行最後一搏。
通訊頻道裡傳來各防線指揮官確認指令的聲音，沒有質疑，隻有決絕。
在逐漸密集起來的槍炮聲伴奏下，“玄武”的戰士們開始沿著殘破的通道，向著最後的陣地且戰且退。每一步後退，都意味著更多的犧牲，但也離他們誓死守護的核心更近一步。
地底的餘震尚未完全平息，地麵的戰火已再次燎原。
而在那深邃黑暗的地脈之中，一場關乎瘋狂、迷失與微弱希望的秘密追逐，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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