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是被陸岩半攙扶著離開第七號地脈觀測站的。
他的腳步虛浮,臉色是一種透支後的慘白,但那雙眼睛裡,卻燃燒著某種沉澱下來的、不同於以往的光芒。
那不是銳利,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仿佛承載了過多重量的平靜。
混合秩序場在他離開晶簇後並未立刻消散,而是如同一個微弱但持續存在的領域,以他自身為中心,緩緩輻射著。
這領域乾擾著秩序信標,也像一層無形的薄膜,將他與外界純粹的秩序規則隔開,讓他之前時刻感受到的、來自高維的隱約壓迫感減輕了許多。
代價是,他感覺自己與腳下這顆星球的“心跳”——利維坦那低沉而永恒的嗡鳴,綁定得更深了。
“需要立刻進行全麵檢查!”
蘇婉清早已帶著醫療小組在通道口嚴陣以待,看到林默的狀態,她的心立刻揪緊了。
不僅僅是生理指標,更重要的是規則層麵的侵蝕和精神狀態的評估。
林默擺了擺手,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我沒事,蘇醫生。至少現在沒事。我需要立刻見指揮官和沈工。”
他頓了頓,補充道,“關於‘搖籃之契’,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指揮中心,氣氛凝重而迫切。
林默坐在椅子上,接過陸岩遞來的水喝了一口,略微緩解了喉嚨的乾澀,然後開始簡潔地敘述他在與利維坦意識連接中看到的碎片——被篡改的契約、作為牢籠與能量源的“搖籃”、“淨化協議”的冰冷邏輯,以及最關鍵的那句,“枷鎖亦是通道”。
他沒有描述那些宏大而令人窒息的記憶場景,隻聚焦於邏輯和線索。
但即便如此,信息量也足以讓江季黎和沈鴻陷入長久的沉默。
“所以,‘淨化協議’要清除的,不僅僅是人類文明,還包括被它判定為‘汙染’的利維坦……”
江季黎緩緩重複著,指尖無意識地在控製台上敲擊,“而我們,和利維坦,本質上成了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這個結論冰冷而殘酷,卻也讓他們對敵人的本質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沈鴻則完全沉浸在技術層麵的震撼中。“將‘諧波鎖’從枷鎖變為通道……逆向利用其核心結構……”
他喃喃自語,雙眼放光,雙手在虛擬鍵盤上飛快地操作,調出之前接收到的完整“諧波鎖”能量映射圖。
“理論上……是可行的!你們看這裡,能量共振模塊的這幾個節點,如果改變其偏振方向和注入能量的相位……它就能從一個單向的抽取器,變成一個雙向的……共鳴器!”
他猛地抬起頭,激動地看著林默:“林默,你帶回來的這個信息太關鍵了!這不僅僅是屏蔽信標,這是為我們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一個直接與星球意誌溝通、可能借用其真正力量的大門!”
“但這扇門後麵是什麼,我們一無所知。”江季黎冷靜地潑了一盆冷水,“利維坦的意誌並非人類可以輕易理解,強行建立通道的風險可能比秩序烙印更大。”
她看向林默,“你感覺怎麼樣?與它……連接之後。”
林默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
“很……沉重。”他最終說道,“它的意識如同海洋,我隻是岸邊的一粒沙。這次連接更多是它無意識的回應和記憶碎片的衝刷。但我能感覺到,它很……痛苦,也很憤怒。對於‘通道’,它傳遞出的意念是複雜的,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種曆經背叛後的審視和條件。”
“條件?”江季黎捕捉到了這個詞。
“它渴望真正的‘契約’,而非新的‘枷鎖’。”林默嘗試解釋那種模糊的感覺,“‘搖籃之契’的逆位,或許指的不是簡單的逆轉控製權,而是回歸其最初的本質——平等,共生。我們想要借助它的力量對抗潮汐和秩序,就必須拿出相應的‘誠意’和‘資格’。”
“誠意和資格……”
江季黎咀嚼著這兩個詞,目光深邃。
這不再是簡單的技術問題,而是上升到文明與古老存在之間如何重新建立信任的哲學與政治問題。
“無論如何,我們有了方向。”沈鴻迫不及待地總結道,“兩步走:第一,利用林默現在能維持的混合秩序場,結合我們已有的數據,儘快研究出穩定屏蔽信標的方法,爭取更多時間。第二,集中全力,破解‘諧波鎖’結構,找到安全建立‘通道’的方法,哪怕隻是臨時的、極小的通道,也是突破!”
“同意。”江季黎點頭,“沈鴻,技術路線由你全權負責,需要任何資源優先調配。林默,”
她轉向他,眼神嚴肅,“你的任務是恢複和穩定自身狀態。你是目前唯一能與利維坦產生深層互動的橋梁,你的存在至關重要。在沈鴻拿出初步方案前,禁止你再進行任何高風險的規則操作。”
林默點了點頭,他知道江季黎的決定是正確的。
他現在的狀態就像一根繃緊到極限的弦,再用力可能就會斷裂。
就在這時,負責監控何翟添的技術人員傳來了一條新的信息:
“報告,目標何翟添的腦波活動出現微弱但持續的、與林默專員返回後輻射的混合秩序場頻率相似的諧波……同時,其生命體征數據顯示,新陳代謝率有極其細微的提升。”
眾人一怔,目光再次聚焦到隔離室的監控畫麵。
何翟添依舊沉寂地躺著,但似乎……林默帶回的、蘊含著利維坦氣息的規則場,對他體內那僵持的戰場,也產生了某種意想不到的、微弱的影響。
希望的種子,似乎在絕望的土壤下,從多個方向,悄然探出了稚嫩的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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