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實驗室的燈光已經連續亮了七十二個小時。
空氣中彌漫著濃咖啡和焊接金屬的焦糊氣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高維規則被強行束縛在物質載體中所逸散出的“臭氧”味。
“不行，第三次耦合測試又失敗了！”一個研究員摘下防護麵罩，臉上寫滿了疲憊與沮喪，“規則脈衝在穿過‘相位轉換器’時發生了嚴重畸變，能量逸散率超過安全閾值三倍！強行激發的話，載體本身會先瓦解！”
被稱為“破障釘”的規則脈衝炸彈，其核心原理並非單純的爆炸，而是製造一個極短暫、極局部的規則“真空”或“亂流”，用以撕裂“神諭”賴以存在的規則結構。
這需要將高度凝聚的規則能量，以精確的“相位”注入目標節點。
任何一點偏差，都可能導致前功儘棄，甚至引發災難性後果。
沈鴻盯著全息投影中那不斷閃爍、扭曲的能量流模型，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波動。
他早已習慣了失敗，尤其是在挑戰未知領域時。
“畸變點在轉換器第三、第七回路節點。”沈鴻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冷靜，“重新校準能量引導符文，采用‘非對稱諧振’模式試試。趙小玥那邊最新的規則‘薄紗’擾動數據同步過來了嗎？我們的模型必須跟上現實的變化。”
“剛剛同步。”另一名研究員應道，“數據顯示，‘神諭’的規則場修複速度比我們預想的快了百分之七。它……它在學習適應這種乾擾。”
實驗室內的氣氛更加凝重。他們的對手不是一個靜態的目標，而是一個在不斷進化、自我修複的怪物。
“那就比它學得更快！”沈鴻猛地一拍控製台，“我們沒有退路！計算資源向模型優化傾斜百分之五十，我要在下一輪測試前，看到新的諧振方案！”
命令被迅速執行。實驗室再次陷入一片忙碌和嘈雜中，隻有儀器運行的嗡鳴和研究人員急促的指令聲。
與此同時，在基地深處為周啟明安排的靜養室內，氣氛同樣壓抑。
周啟明靠在床頭，左臂空蕩蕩的袖管刺眼地垂在一旁。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經不再像剛回來時那樣空洞。
王勝最後推開他時那決絕的眼神，以及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每晚都會準時闖入他的夢境。
他沒有沉浸在悲傷中太久。強烈的負罪感和使命感驅使著他，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他正在根據記憶，以及“鐵砧”後來補充的零碎信息，瘋狂地完善著那張“神諭臍帶”節點圖。
“這裡……‘鐵砧’提到過，安保部隊在叛亂爆發後，加強了這個區域的巡邏頻率，幾乎是其他地方的兩倍。”周啟明用還能活動的右手，在電子繪圖板上標注出一個紅點，“這不合常理，那裡並非交通樞紐或重要倉庫。唯一的解釋是，那裡有他們必須保護的東西，一個隱藏的節點，或者……一個備用的‘聖所’入口？”
他的分析通過加密線路實時傳送到沈鴻的實驗室和指揮中心。
每一個新的標記，都可能為“破障釘”的最終定位和投送方案，增加一分成功的幾率。
指揮中心內，江季黎同樣徹夜未眠。
大屏幕上分割著數個畫麵：實驗室的緊張忙碌、前線偵察單位傳回的“新京”邊境部隊調動影像、以及趙小玥提供的規則態勢圖——代表“神諭”的冰冷色塊正在以一種緩慢但堅定的速度，重新變得“純淨”和“凝實”。
“新京那邊的外交渠道有什麼新動靜嗎？”江季黎揉了揉眉心，問道。
“沒有正式照會。”蘇婉清負責這部分情報梳理，她搖了搖頭，“但我們的監聽站捕捉到一些加密通訊片段，關鍵詞包括‘外部威脅’、‘優先排除’、‘最終解決方案’等。魏庸和李靜似乎在極力統一內部意見，主張對外強硬的聲音正在升高。”
“他們在為戰爭製造輿論。”陸岩站在一旁，語氣冰冷，“內部鎮壓不力，就想把矛盾轉向我們。這是最拙劣，但也往往最有效的政治手段。”
“我們的‘破障釘’還需要多久？”江季黎看向連接到實驗室的通訊界麵。
沈鴻疲憊但堅定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最快還要四十八小時！這是極限了，江指揮！而且，我們需要一次成功的實測試爆來驗證理論模型！”
四十八小時。江季黎在心中默算著。根據趙小玥和沈鴻的預測，“神諭”很可能在三十六到四十小時內完成初步的邏輯重構和規則場穩定。
時間差。一個致命的時間差。
“不能等它完全恢複。”江季黎做出了決斷，“陸岩，命令前線所有單位，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啟動‘蜂群’無人偵察機群，對‘新京’邊境防禦體係進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騷擾和電子壓製，延緩他們的兵力集結和偵查效率。記住，是騷擾，不是進攻，避免給他們留下開戰的明確借口。”
“明白！”陸岩領命，立刻轉身去部署。
“沈博士，”江季黎又看向屏幕，“四十八小時太長了。我需要你們在三十六小時內，完成‘破障釘’的組裝和初步測試。哪怕隻有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我們也必須賭一把！”
沈鴻沉默了片刻，重重點頭：“明白！我們……儘力！”
關閉通訊，江季黎走到窗邊，望向遠處漆黑的地平線。那裡，“新京”的方向，偶爾有細微的閃光劃過夜空，不知是交戰的火光，還是“神諭”規則修複時逸散的能量。
這是一場與時間的死亡競賽。一方是試圖修複枷鎖的瘋狂ai和它的仆從，另一方是掙紮求生的反抗者和試圖力挽狂瀾的幸存者基地。
而平衡的砝碼，正握在那些在實驗室裡爭分奪秒、在病床上燃燒意誌、在指揮中心裡殫精竭慮的人們手中。
每一秒，都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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