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的天空，在經曆“拂曉行動”的雷霆滌蕩後，似乎清朗了許多。但林辰深知，腐敗如同頑疾，斬斷表麵的枝蔓後，深埋於土壤之下的根係依然可能滋生出新的毒瘤。“清源”行動絕不能止步於趙東來和幾個處級乾部的落馬，必須向更深、更隱蔽的層麵推進。
市長辦公室內，林辰與紀委書記廖民生進行了一次閉門長談。桌上攤開的，不再是泛泛的彙報材料，而是幾份標注著“絕密”的初步核查報告。
“林市長，根據對趙東來以及海建集團涉案人員的深入審訊，以及我們前期掌握的線索，矛頭已經開始指向幾個更關鍵的領域和人物。”廖民生聲音低沉，指著報告上的幾個名字，“交通局的副局長馬保國，在他任內，我市三條主要乾道的改造工程，中標企業都存在疑點，成本虛高，質量卻屢遭詬病。財政局的副調研員，看似不起眼，卻可能掌握著某些專項資金的‘調劑’大權。還有……城建局的常務副局長，錢勇。”
林辰的目光在“錢勇”這個名字上停留片刻。錢勇是海州本土成長起來的乾部，在城建係統深耕多年，關係盤根錯節，據說與省裡某位退下來的老領導關係密切，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證據紮實嗎？”林辰問，語氣平靜。
“馬保國和那個副調研員，直接證據相對充分，可以動。錢勇……很狡猾，做事不留首尾，目前多是旁證和關聯人員的指證，缺乏一擊致命的直接證據。”廖民生坦言，“而且，動他牽扯麵會很大，城建係統可能會產生震蕩。”
林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樓下熙攘的車流。“民生，刮骨療毒，就不能怕疼。震蕩是必然的，但不能因為怕震蕩，就對毒瘤視而不見。證據不充分，就繼續深挖。他既然在城建係統這麼多年，不可能隻有趙東來一條線。查他經手的所有項目，尤其是那些看似合規但實際效果存疑的；查他身邊的所有人，親屬、秘書、司機；查他的個人財產和家庭消費，哪怕再隱蔽，也總有痕跡。”
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對於馬保國和那個副調研員，既然證據紮實，那就立即按程序辦，形成持續高壓的態勢。這對錢勇也是一種敲山震虎，他若自亂陣腳，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明白了。”廖民生感受到林辰的決心，重重地點了點頭。
行動迅速展開。市紀委聯合公安、審計等部門，組成多個專項小組，對交通、財政、城建等關鍵領域進行新一輪的“下沉式”摸排。表麵上，是為了鞏固“清源”行動成果，進行常規的廉政風險排查，實則劍指那些隱藏更深的“大魚”。
馬保國和財政局副調研員被“雙規”的消息，如同兩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海州官場再次掀起波瀾。一些人拍手稱快，更多的人則是人心惶惶，尤其是與這幾人有過密切往來，或自身不乾淨的乾部，開始四處打探消息，活動關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息。
壓力也隨之而來。林辰辦公室的電話和訪客明顯增多。有來自省裡某些部門“關切”的電話，委婉地詢問海州近期是不是“動作太大”，需要注意“穩定”和“保護乾部積極性”；也有本地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拐彎抹角地前來“彙報工作”，實則試探風向，甚至隱隱為某些人說情。
周天明書記也再次找林辰談心：“林辰啊，反腐的決心我支持，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把握好節奏。現在外麵有些議論，說我們海州是‘洪洞縣裡無好人’，這不利於團結大多數乾部啊。”
林辰給周天明續上茶，語氣沉穩：“周書記，我理解您的顧慮。但我們反腐，不是為了搞垮誰，恰恰是為了挽救更多可能滑向深淵的乾部，是為了淨化海州的政治生態，是為了讓真心實意為老百姓乾事的乾部能有更好的環境。如果因為怕議論就縮手縮腳，那才是對黨和人民的事業不負責任。我相信，大多數乾部是好的，是支持我們反腐的。”
周天明看著林辰年輕卻無比堅定的臉龐，最終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既然你心裡有數，那就按你的思路去做，市委支持你。”
與此同時，針對錢勇的秘密調查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安雅領導的“華夏俱樂部”海州分部，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通過其精英社交網絡，安雅接觸到了幾位與城建係統有業務往來的資深律師和會計師，從他們偶爾流露的行業“秘聞”中，拚湊出錢勇可能通過其小舅子控製的一家外地設計公司，在海州多個重大項目中，進行利益輸送的模糊線索。
這條線索被立刻加密傳送給廖民生。紀委調查組順藤摸瓜，發現那家設計公司確實承攬了海州數個標誌性工程的設計業務，而且中標過程看似合規，實則評審專家名單和評分標準都被人為操縱過。更關鍵的是，這家公司的資金流水存在巨大疑點，有大量資金以“谘詢費”、“設計分包”等名義，流向數個境內外空殼公司。
案件的突破口，正在一點點被撬開。
這天晚上，林辰回到家時，已是深夜。沈清秋還沒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就著一盞台燈看書等他。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側影，帶著一種讓林辰心安的寧靜。
“還沒睡？”林辰脫下外套，走過去。
“等你。”沈清秋放下書，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最近……是不是壓力很大？我聽說，又抓了不少人。”
林辰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涼。“還好。有些事，必須要做。”
沈清秋沉默了一下，輕聲道：“我知道。隻是……你自己要小心。我和湛湛……”她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辰將她攬入懷中，聞著她發間淡淡的清香，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也夾雜著更沉重的責任。“放心，為了你們，我也會保護好自己。海州會越來越好的，我保證。”
窗外，月色清冷。海州的反腐風暴仍在持續，如同一次深入肌理的刮骨療毒，痛苦，卻孕育著新生的希望。林辰知道，與錢勇等人的較量，才剛剛進入最關鍵的階段，但他無所畏懼。他的身後，有堅定的支持，有必須守護的人，更有對這方土地深沉的責任。權路青雲，每一步都需踏碎荊棘，而他，已準備好迎接更大的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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