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國的檔案在投影屏上緩緩滾動,黑白照片裡的年輕人戴著眼鏡,眼神銳利。林辰站在公安部檔案室的特許閱覽區,指尖劃過紙質文件的邊緣——這些是二十年前尚未數字化的原始檔案。
“1983年畢業於清華大學電機係,1985年赴美留學,1988年回國進入國防科工局。”張正念著關鍵信息,“1999年項目終止後離職,2001年移民新加坡。”
林辰翻到下一頁,是項目終止的決議文件。紅頭公文上寫著:“因技術路線存在重大安全隱患,經研究決定終止‘天網’項目。所有資料封存,參與人員簽署保密協議。”
簽字欄裡,程建國的名字寫得力透紙背,最後一筆幾乎劃破紙張。
“他不甘心。”林辰說。
“更不甘心的是這個。”張正抽出另一份文件,“看這裡——項目終止後三個月,程建國提交了長達五十頁的申訴報告,被駁回。”
申訴報告的複印件已經泛黃,但字裡行間依然能感受到當年的激憤。程建國在報告中寫道:“能源自主防禦是國家安全的生命線,因噎廢食是最大的不負責任。”
“他說得有道理。”鄭組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老同誌端著兩杯茶進來,放在桌上,“當年‘天網’項目確實超前,但技術風險太大。專家組評估認為,如果係統被攻破,攻擊者可以獲得整個電網的控製權。”
“所以現在的情況......”林辰看向鄭組長。
“像是程建國在用另一種方式證明自己。”鄭組長坐下,“你們繳獲的那些後門程序,技術思路和‘天網’一脈相承,但更隱蔽,更致命。”
“他在報複?”
“或者是在展示。”鄭組長喝了口茶,“展示他當年的設計是正確的,隻是被庸人扼殺了。”
這個推斷讓林辰後背發涼。如果程建國真是出於這種心理,那麼他的行為就不隻是犯罪,而是一種偏執的證明。
“程硯清知道弟弟的計劃嗎?”
“難說。”鄭組長搖頭,“程硯清癡迷的是材料科學,程建國專注的是控製係統。兄弟倆研究方向不同,但如果有共同的理念......”
“能源應該由技術精英掌控。”林辰想起程磊在審訊時說的話,“這是程家的家訓。”
家訓。一個家族幾代人堅守的信念,往往比任何意識形態都更牢固。
當晚,林辰去了西山。不是回家,而是去見那位退休的老領導。老人正在書房練字,見他進來,放下毛筆。
“為了程家的事?”
“您早就知道?”
“知道一些。”老人示意他坐下,“程家三代,都是天才,也都是瘋子。程硯清的父親,我的老戰友,當年就是因為在技術上太過執拗,吃了大虧。”
“具體指什麼?”
老人望向窗外的夜色:“五十年代,他是第一批核工業專家。因為堅持某個技術路線,被批判,被下放。臨死前握著我的手說:‘老李,技術沒有錯,錯的是用技術的人。’”
“所以程家......”
“所以程家對技術有種宗教般的信仰,對權力有種深刻的不信任。”老人收回目光,“他們認為,能源這麼重要的東西,不應該被政客掌控,而應該由真正懂技術的精英管理。”
“於是就有了‘瓷心’,有了‘天網’,有了現在的這些事。”
“對。”老人點頭,“但林辰,你要明白,程建國不是恐怖分子。他可能真心認為自己在拯救這個國家,隻是用了錯誤的方式。”
“再好的初衷,也不能成為犯罪的理由。”
“我知道。”老人笑了,“所以才需要你們這些既懂技術又懂法律的人。”
離開西山時已經深夜。林辰在車裡接到了羅薔薔的電話:“還不回來?”
“馬上。”他說,“兒子睡了嗎?”
“睡了,但睡前一直在問爸爸什麼時候打敗壞人。”
孩子的單純讓林辰心頭一暖。是啊,在兒子眼裡,這就是好人與壞人的戰鬥。雖然現實要複雜得多。
回到家,他輕輕推開兒子的房門。小家夥睡得正香,懷裡抱著一個玩具警車。林辰給他掖了掖被角,轉身時發現羅薔薔站在門口。
“有進展嗎?”她輕聲問。
“有,但更複雜了。”林辰摟住妻子,“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隻是個普通警察,辦普通案子,會不會簡單些?”
“但那就不是你了。”羅薔薔靠在他肩上,“你選擇這條路,是因為你放不下。”
是啊,放不下。放不下那些可能被黑暗吞噬的光明,放不下那些需要被守護的平凡。
第二天,公安部召開了案情分析會。程建國的檔案被投影在大屏幕上,與會者都是各部門的核心人員。
“根據現有證據,程建國很可能就是‘先知’組織的技術核心。”林辰做彙報,“但他人在境外,我們需要國際合作。”
“新加坡方麵已經同意協助調查。”外交部代表說,“但要求我們提供確鑿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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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據我們有,但涉及國防機密,不能全部提供。”
“那就部分提供,先把他引渡回來。”
會議製定了三套方案:外交引渡、秘密抓捕、技術誘捕。最終決定三管齊下,哪個成功用哪個。
散會後,鄭組長留下林辰:“有件事你得有心理準備——程建國在新加坡很有影響力,是多家科技公司的顧問,還和政要有往來。引渡不會順利。”
“那就用非常手段。”
“需要上級批準。”
“我去申請。”
報告當天就遞交了。但批複需要時間,而程建國不會等待。
果然,兩天後,監測發現程建國名下的一個研究所有異常活動——大量數據在向外傳輸,目的地是公海的一艘科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