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很是驚訝。
先前她提起過他的婚事,有意為他娶妻,他以事務繁忙為由拒絕,沒成想,過去兩月,竟主動找她開口提起娶妻之事。
“是誰家的女兒?”她問。
裴硯禮唇角輕輕勾起:“戶部尚書第三女,周清清。”
侯夫人更詫異了。她這個兒子原是會笑的,她還以為他會冷若冰霜一輩子。
“母親。”裴硯禮抬頭,定定的看著侯夫人。
侯夫人回神,輕聲笑著說道:“我兒放心,這件事母親會著手去辦。”
“多謝母親。”
裴硯禮和侯夫人又說了兩句話。隻是平日裡兩人不親厚,說話時顯得格外生硬,說了幾句話,裴硯禮的神情就淡了下來,提出了告辭。
侯夫人望著裴硯禮離去的背影,竟覺得他的腳步比往日輕快許多。
這時,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芳翠快步走進來,悄悄將手中的紙條遞給她。
“夫人,這是卜算出來的結果。”
她的長子裴玉珩早該成婚,隻是素來體弱,不願成家,一直拖到現在。她想為他娶一房旺他的新婦,找人合八字,對吉凶,直至今日才有結果。
侯夫人有些迫不及待的展開字條,在看到上麵的名字時,瞬間愣住。怎會如此巧?
隻見上麵赫然寫著戶部尚書第三女,周清清。與世子八字極為相合。
侯夫人沒有說話,神情變得沉默。腦海裡一會兒浮現的是長子裴玉珩麵如冠玉,卻因病弱不住咳嗽的眼尾泛紅的麵容,一會兒是次子裴硯禮冰冷冷漠卻又止不住眼底歡喜的神情。
芳翠疑惑不解的望著她。夫人前幾日不是還心急結果,怎的現在看到了,表情如此奇怪。
“夫人……”芳翠輕輕喚她。
侯夫人閉了閉眼,身形搖搖欲墜。一手按在芳翠的胳膊上,才慢慢穩住。再睜眼,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定般說道:“芳翠,去請媒人。”
周清清在蘭姨娘屋子裡繡花。繡了一會兒就不太想繡了,磨磨蹭蹭跑到蘭姨娘身邊,一會兒給她捏肩捶腿,一會兒端茶遞水,總之忙的不得了。
蘭姨娘喝著她遞過來的茶水,忍俊不禁:“彆忙了,坐下歇歇,不用你繡花了。”
被戳破小心思,周清清也不惱,抿著唇笑了笑,就坐在了蘭姨娘旁邊。
蘭姨娘看著長大成人的親女,目露追憶。記得當初她還沒她小腿高,小手肉肉的,臉胖乎乎的,一眨眼,就長這麼大了,出落的活潑明豔,就到離開她身邊的時候。
她垂眸淺笑,手持茶蓋,輕輕拂去上麵的茶葉。
“今日之事你應該聽說了,夫人喚我過去,商議你的婚事。是榮國侯府的世子裴玉珩,他雖體弱,但侯夫人親口所言,你嫁過去便是當家主母,日後掌管整個侯府。”
“老爺夫人都很滿意這樁親事,已經同意了。我也很滿意,這於你是高嫁。”
周清清有些掩蓋不住眼底的詫異。她還以為會是裴硯禮,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裴玉珩。
知女莫過母。周清清這段時間的小動作,沒有瞞過她的眼睛。她摸著她的腦袋,語氣輕柔的說道:“清清,娘不會害你,這是一樁好婚事,你嫁過去就能做當家主母,若是有幸在裴玉珩病死前誕下一兒半女,往後在侯府更是說一不二。”
更何況,她們也沒有說不的權利。
她不是當家主母,她隻是一個妾,一個微不足道的妾。
遙記得當年在江湖肆意快馬,為了心愛的少年郎,遠離父母家鄉,孤身來到這京城,本以為能歡歡喜喜的嫁給他,卻不想隻等來妾室的身份。
她知他的無奈,也怨他的無能,更恨自己事到如今依舊無法割舍。
她看透了他骨子裡的薄涼無情,所求不多,隻希望唯一的女兒不要再當妾室,能做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妻。
冷風吹開窗子,屋內多了幾分涼意。蘭姨娘忍不住用帕子掩唇咳嗽起來,咳完之後,帕子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跡。她若無其事的折好帕子,遮住血跡,伸手拉住周清清不停為她撫背的手。
“不用擔心,娘沒事。”
“還沒事呢,這一會兒功夫,你都咳嗽好幾次了,娘,你是不是沒好好喝藥?”周清清故意生氣的板起臉。
正說著,蘭姨娘身邊的丫鬟正好端著藥過來,周清清盯著蘭姨娘好好喝完藥才肯移開視線,然後拿了一顆蜜餞喂在她嘴邊,像曾經蘭姨娘哄她一樣,她也學著哄道:“娘,快吃蜜餞,吃了蜜餞就不怕苦了。”
蘭姨娘哭笑不得的看著她:“你以為我像你一樣還小怕苦嗎?”
話是這樣說著,蘭姨娘沒有駁周清清的好意,張口吃了這顆蜜餞。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吃了蜜餞,口中不發苦,渾身上下竟感覺前所未有的舒適,喉嚨間的癢意都消失不見。
周清清若無其事的收回了手。
修煉成五尾之後,她不但可以帶一部分修為在身上,還可以用這些修為做其他事情,比如緩解蘭姨娘的病情。
隻是蘭姨娘是鬱結於心,她這樣救她,隻是治標不治本,要想真正好起來,還得她自己想清楚,自己有活下來的欲望。
次日清晨,周清清照例去買張氏的芙蓉糕,第一次沒有遇到裴硯禮,一個眼熟的小廝過來告訴她,說裴硯禮被聖上派去辦案,少則半月,多則一月便能回來。
周清清笑著說知道了。心抵不住歎氣,事情竟這般巧。
回到尚書府,收到了一張來自長公主請她去賞花的帖子。
從遇刺那天周清清挺身而出,她跟長公主的關係一下好了起來,這半月來,很是熱絡,長公主做什麼都會想著她,好東西也給了不少。她最新衣裳的那件料子,就是她送來的。
這次賞花邀約,周清清也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
轉身去房裡挑挑揀揀,思考著那日穿什麼衣裳,搭什麼首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