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將楊昭的文書交給內侍,命令戶部、吏部、兵部、刑部幾位尚書傳閱,三日後聽取他們的看法。這道旨意,讓殿內原本喧嘩的議論聲,瞬間低沉下來,最終化為一種不安的靜默。官員們彼此交換著複雜的表情,有困惑,有不解,更多的則是隱隱的抵觸。
楊昭沒有再多言,隻是恭敬地向皇帝行禮,隨後在內侍的引領下,從容走出大殿。當他步出宮門,京城午後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帶來一絲暖意。李沐風和三十名護衛依然佇立在宮門外,如同一排堅實的青鬆。見到楊昭出來,他們齊齊行禮,動作整齊劃一,引得宮門守衛的禁軍都多看幾眼。
“家主。”李沐風上前一步,聲音低沉而有力。
楊昭點點頭,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啟動,駛離了皇宮。車廂內,楊昭閉上眼,在腦海中回溯方才殿中的一幕幕。皇帝的反應,重臣們的表情,尤其是禦史大夫的激烈言辭,都印刻在他心中。
“蘇墨應該等急了。”楊昭心裡想。
果然,當馬車抵達大乾錢莊在京城的宅院時,蘇墨已在門口踱步。見楊昭下車,他快步迎了上來。
“家主,一切可順利?”蘇墨問。
楊昭進了院子,邊走邊說:“還算順利,至少陛下沒有當場駁回。我向他呈上了國債的詳細章程,他讓戶部、吏部、兵部、刑部四部尚書傳閱,三日後聽取他們的意見。”
蘇墨聞言,眉頭微皺。他清楚,這三日,將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四部尚書……”蘇墨沉吟片刻,“戶部尚書張大人,素來謹慎,行事保守。吏部尚書王大人,出身清流,看重規矩。兵部尚書趙大人,武將出身,但與朝中舊黨關係複雜。刑部尚書陳大人,則較為中立,但不會輕易打破平衡。”
楊昭在書房落座,示意蘇墨也坐下。
“我今日在殿上,提到了國債、優化稅收結構和生產力提升計劃。”楊昭說,“那些老臣,對國債聞所未聞,反應極大。”
蘇墨點點頭:“這是意料之中。國債之說,超脫了他們對治國的認知。他們會認為這是奇技淫巧,甚至會上升到動搖國本的高度。而且,一旦國債推行,勢必會觸動一部分人的利益,尤其是那些依靠傳統稅賦和土地兼並積累財富的豪門望族。”
“所以,他們不會坐以待斃。”楊昭說。
“沒錯。”蘇墨肯定,“他們會從各個方麵對家主施壓。言官會繼續上奏彈劾,質疑家主的動機和手段。朝中大臣會聯手抵製,試圖說服陛下收回成命。京城的皇商和豪門,則會暗中散布流言,甚至可能在商業上製造一些麻煩,企圖證明家主的方案是異想天開。”
“我需要知道,這四部尚書,與哪些勢力關聯最深,他們各自的立場偏好,以及他們家族在京城有哪些主要的產業和人脈。”楊昭吩咐。
蘇墨立刻明白楊昭的用意:“家主是想知己知彼,提前布局。”
“不僅要知己知彼。”楊昭手指輕敲桌麵,“還要讓他們知道,楊氏的銀票,不是隻有在泉州才能掀起風浪。”
蘇墨心頭一凜。他知道,家主這是要亮劍了。
“我已派人,暗中探查了京城幾大豪門和皇商的產業布局。明日,我便將詳細資料整理出來,呈給家主。”蘇墨說。
“很好。”楊昭滿意地頷首,“另外,去聯絡京城幾位有名的寒門清流。我明日想親自拜訪。他們雖無實權,但在士林中卻有聲望,他們的態度,有時能影響輿論風向。”
“是。”蘇墨應下。
楊昭又問:“柳小姐那邊,可有消息?”
“柳小姐已在京城安頓下來。她得知家主入京,曾派人來詢問何時方便拜訪。”蘇墨說。
“讓她再等幾日。”楊昭說,“京城風雲變幻,眼下還不是她出麵的時候。不過,你可以將我今日在朝堂上的提議,以及皇商和豪門可能的反應,透露給她。柳家在江南勢力龐大,他們的消息渠道和商業網絡,或許能提供一些幫助。”
蘇墨領命離開。
書房內隻剩下楊昭一人。他起身走到窗邊,京城的夜色已深,萬家燈火閃爍。他清楚,明日起,京城這盤棋局,將不再平靜。那些自詡高貴,盤踞京城數百年,依靠特權和壟斷吸血的豪門望族,很快就會感受到,何為顛覆。
他要讓他們明白,他們的財富和地位,在現代金融和經濟理論麵前,是多麼脆弱。
第二天一早,楊昭便在蘇墨的陪同下,乘坐馬車前往京城東郊的一處宅院。這是他拜訪的第一位寒門清流——周老先生的府邸。周老先生曾是國子監祭酒,因看不慣朝中腐朽,辭官歸隱,但其學識和品德在士林中廣受尊敬。
宅院簡樸,卻透著一股書卷氣。周老先生年近古稀,須發皆白,身著一襲青衫,坐在院中石桌旁,手捧一卷書。
見到楊昭,周老先生放下書,細細打量了他一番。
“楊家主年少有為,泉州之事老夫有所耳聞。請坐。”周老先生聲音溫和,不帶一絲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