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不該接他的話。
“頭發盤起來。”
趙元澈拉開抽屜,遞給她一支如意赤金簪。
“我用這個就行。”
薑幼寧取了小茶幾上的狼毫筆。
她瞥見那抽屜裡,不止一支簪子。除了簪子還有耳墜、手鐲、花冠……都是女兒家用的首飾,精雕細琢,價值不菲。
大概是回京之後,瞧見合眼緣的便買下來,打算一起送給蘇雲輕吧。
給她隻是隨手施舍。
她壓下心底酸澀,抬手整理發絲。
趙元澈抽走她手中的狼毫筆丟回去。
他伸手,替她理順發絲,冷白修長的手指在鴉青發絲中穿過。
溫熱的指腹不時蹭過她的頭皮,引得她頭皮一陣發麻。
“兄長……”
薑幼寧壓住心跳,偏頭躲他的手。
綰發這樣的事情太過親密,不是他該為她做的。
趙元澈探手捏住她下顎。指尖蹭過她柔嫩的耳垂,掌控著她不許她躲開。
薑幼寧耳根發熱,身子微僵,乖乖坐在那處不敢再動。
趙元澈仿佛天生有掌控一切的能力,順滑如綢緞的發絲到了他手裡也很聽話,很輕易便替她綰起一個低髻。末了還細致地替她整理了鬢邊的碎發。
薑幼寧沒有料到,他綰女兒家的發髻竟如此熟練。
那五年在邊關,他替蘇雲輕綰了多少次發,才能練成這般?
她垂了眉眼。
心口好似被無數的針紮著,泛起綿密的疼,讓她久久回不過神來。
馬車停下,趙元澈起身。
薑幼寧後背貼著馬車壁,默默挪開腿給他讓道。
趙元澈俯身鑽出馬車之際回頭看她:“還坐著做什麼?”
薑幼寧漆黑的眸子眨了眨,他不是自己用晚飯麼?
趙元澈在外頭挑著簾子等她。
她隻好跟著他下了馬車。
趙元澈帶著她,徑直進了二樓廂房。
房內擺了冰盆,涼絲絲的。
桌上飯菜已然擺好。
薑幼寧瞥了一眼,有酸甜的櫻桃煎,爽口的琥珀水晶膾,色澤鮮亮肥瘦相間的東坡肉……
七八道菜肴,一大半是她喜歡的甜口。看著肚子更餓了。
菜肴大概是趙元澈讓人隨意上的。
他這個人的口味,和他表麵看起來一樣清心寡欲。沒有什麼特彆偏愛的食物,吃什麼都是淺嘗輒止。也並不挑食。
趙元澈坐下,很自然地給她遞了筷子。
薑幼寧拘謹地坐下,端起碗小口扒粳米飯。
這是他回來之後,她第一次和他單獨吃飯。
隻想早點填飽肚子離開。
碗裡忽然多出一塊東坡肉。
薑幼寧動作一頓,不由側眸看他。
趙元澈又夾了櫻桃煎,放在她麵前的小碟中。
他神色清冷,動作自然,仿佛一切都是天經地義。
一如他未曾出征前和她單獨用飯時,他為她所做的事情一樣,對她照顧有加。
那時候,他是她心中的懸月。
她崇拜他,卻不敢有絲毫肖想。她覺得那是對神明的褻瀆。
她曾無數次想過,他為什麼對她與對趙鉛華她們不同。
後來她知道了。
他覺得她可憐。
而且,她不是鎮國公府的孩子,實在不需要被那麼嚴苛地對待。
“你先用。”
趙元澈起身走了出去。
薑幼寧這才驚覺,不過走個神的工夫,她麵前碟中的菜肴已然堆成了一座小山。
趙元澈不在跟前,她吃飯快多了。
她是真的餓了,就著碟子裡的菜將一碗米飯吃了個精光。
沒有去碰盤子裡其他的菜。
趙元澈去而複返時,她剛好放下筷子。
“飽了?”
他問。
薑幼寧點點頭,捏著衣擺局促地道:“你吃吧。”
她沒等他一起吃,好像有點無禮。
“走吧。”
趙元澈轉身往外走。
“你不吃嗎?”
薑幼寧跟上去問,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問。
他不是說沒有吃晚飯?是因為她無禮壞了胃口?
“還有事。”
趙元澈淡淡地回她。
*
馬車駛進鎮國公府大門,停在趙元澈的玉清院前。
“兄長早點休息,我回院子去了。”
薑幼寧朝趙元澈一福,轉身便走,頭也不回。
方才和他同乘馬車,太壓抑了。
一路上他冷著臉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什麼。
她總覺得今日的事情沒完,好容易才等到到了地方,自然第一時間遠離他。
“等一下。”
趙元澈叫住她。
薑幼寧停住步伐,還是沒有回頭:“時候不早了,兄長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她攥著雙手,惴惴不安。
“隨我來。”
趙元澈丟下三個字,轉身往院子裡走。
薑幼寧站在原地遲疑,實在不想跟上去。
趙元澈走到院門處,回身看她,聲線清越:“需要我抱你?”
薑幼寧臉上立刻燒起來。
清澗還在旁邊,他就這樣說話!
實在拗不過他,她隻好咬咬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