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鄭達的內院浮著暖香。
廊下紅燭搖搖晃晃,將窗紙映得透亮。
隱約能瞧見幾個穿輕綺羅的女子正圍著案幾嬉笑。
有人舉著酒盞用口喂酒,有人捏著骰子放在山尖嬌嗔,還有人咬著下唇一臉幽怨......
此刻的鄭達紅光滿麵,手指遊走在口舌之間,哪裡還有白日裡威嚴沉重的形象。
忽地,蒼頭的聲音貼著窗欞傳進來:“主人,嚴乾在外求見,說有大事……”
“嘖。”
鄭達眉頭微皺,動作不停。
他瞥了眼窗外沉沉的夜色。
嚴乾素來知趣,做事穩重,若非火燒眉毛,斷不會攪擾他的清靜。
“更衣。”
鄭達霍然起身。
做大事的人,享樂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沉迷其中誤了正事。
等鄭達換了身月白燕居服,踏著木屐走進正房,嚴乾已在堂中候著。
見鄭達進門,嚴乾“噗通”一聲跪倒行禮。
鄭達伸手虛空去扶:“我雖對你有所提攜,卻未定君臣之份,私底下不必如此。”
嚴乾恭聲道:“在奴仆心中,已有君父之義,禮不可廢。
今夜之事,關乎涼州戰局,關乎君侯籌謀,屬下不敢不深夜叩門!”
鄭達這才擺擺手,踱到案後坐下,示意侍立的蒼頭斟茶:“說吧。”
“今日主人問涼州之事,仆從不敢耽擱。
幾番查探下來,方才有了定數。”
“嗯。”
鄭達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心中頓時有些無語。
就這事?!
至於打斷他......
這事他本是隨口一問。
但,對方如此上心,而且深更半夜的跑過來。
就算是不知輕重,也不能顯露出自己的不在意。
對屬下的努力,必須要加以鼓勵,這才是禦下之道。
於是鄭達認真問道:“如何?”
“耿鄙必敗無疑。”
“何以見得?”
“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裡。
我今日在市集坊間打探,到處都是涼州即將平定的聲音。
但晚間與一友人對飲,其卻提出了反對意見。
這讓我想起了,前漢孝武帝和太子巫盅之事。
當時朝野洶洶,惟有田千秋一人之見,可見真端。”
“嗯,那友人怎麼說?”
“那友人說,做事情,尤其是做大事,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先說天時。
羌亂近百年,先前軍力強盛時,朝野一心。
又有涼州三明這等名將,花費朝廷300多億錢,尚不能徹底平叛。
焉有此時軍力弱小,朝野分心時,錢糧多由地方籌措,可一舉而定的道理......”
也難得嚴乾即便喝了酒,也記得何方說的話,幾乎一字不錯,複述了一遍。
鄭達皺眉思索。
這時,嚴乾補充道:“這些事情,一直存在,大家不是不知道。
但如此情況下,朝野之中,竟一片歡呼之聲,都認為叛賊必平,這才是最吊詭的地方。
所以,仆才會說,耿鄙必敗,而且會敗的極慘。”
如果何方在這裡,定會驚訝萬分,隨後感概嚴乾沒有侮辱82點的政治能力。
在這件事情上,根本就沒有白嫖他,而是看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果不其然,這話一落,鄭達霍然而起:“備馬,速與我去見大將軍。”
......
此刻的何方,正在和刁蟬對峙。
對方吃雞的時候好好的,還說謝謝呢,吃完又把劍放他脖子上了。
這該死的武力值!
兩側房舍的鼾聲此起彼伏,像遠處河灘的浪頭,襯得方寸之地愈發寧靜。
兩人離得極近,對方身上的皂角香混著淡淡的汗氣不斷飄過來。
即便對方魅力高達99,也不太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