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話聲音不大,卻正好飄進了婦人耳朵裡。
她猛地回頭,雙眼一瞪,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對方臉上:“他掀你老母的棺材蓋!
老娘若不是為了守著他那點骨血,早改嫁尋活路去了。
輪得到你們這群長舌婦在這兒嚼舌根?
再敢多說一個字,老娘撕爛你們的嘴!”
那兩個嗑甜瓜子的婦人被她罵得臉色煞白,手裡的瓜子殼都掉在了地上,慌忙低下頭縮著肩,再也不敢抬眼吭聲。
“你們幾個老貨,背著你郎君,背地裡沒乾過肏比的事,還有臉來說老娘......”
婦人好一通罵,一直到鮑出眉頭皺起,這才收了嘴。
走在旁邊的何方倒是麵色如常。
有係統在,他自然已知曉這寡婦的底細:丈夫是門裡單家,早夭之後,她一個人拉扯著三個孩子,不敢改嫁。
這年頭,一個女人想在底層活下去,本就是地獄難度的事。
在這個時代,世道向來如此。
女子沒了夫君,要麼改嫁,要麼守寡,兩條路都難走。
改嫁對女子自身或許好些,能尋個依靠,可對她的孩子來說,卻是劫難。
這會兒宗族觀念重得很,改嫁隻能自己走。
兒女必須留在夫家,要麼交給公婆照料,要麼托給夫家宗族。
前者還好些,後者能不餓死,就已是萬幸。
甚至有些夫家,為了留住子嗣,會逼著寡婦嫁給夫君的兄弟,實則不過是少花一份彩禮,還能繼續照顧好子嗣。
可留下來守寡,日子也未必好過。
一個家庭要存活,得繳人頭稅、服徭役,得有田種、有桑采,靠“男耕女織”才能勉強維係。
一個女人,既沒力氣種好田,又要拉扯孩子,日子的艱難可想而知。
更彆說,底層女子本就是稀缺資源。
閭裡周圍,不知有多少沒娶上媳婦的閒漢,個個跟餓狼似的。
很多女人為了活下去,受些委屈也認了,能換點糧食、銅錢就知足。
像眼前這婦人,想在這裡立足,陪裡正、裡魁這些人周旋,甚至委身於他們,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真正可惡的,是那些仗著權勢或者挾惡白嫖的人。
活都活不下去,還講什麼節氣。
憑自己的辛苦換生計,也算是“你情我願”。
不多時,幾人走到巷尾一間不起眼的土坯房。
婦人先轉頭支使鮑出:“勞煩把車子拉進院子放好,彆擋著路。”
鮑出雖不情願,卻也沒多話,彎腰攥著車轅,“哼哧”一聲就把豆腐車拉進了院裡。
隨後婦人領著鮑出進了廂房,臨進門時,她還回頭瞟了何方一眼,嘴角勾著促狹的笑:“小兄弟,要不要一起進來?”
“不用不用,姐姐你客氣了!”
何方忙不迭擺手。
“嘻嘻,不是做姐的沒提醒你。
出門右轉第三戶,那裡麵的小娘可比姐姐可人的多。
等閒人,姐姐都不和他說的,也是看著你這小兄弟樸實。”
......
“我是那種人麼?
我是那麼饑渴的人麼?
我家中有婢女,我又不是鮑出。”
何方在心中發出靈魂三問,表麵上沒有理會她。
想著左右無事,便靠在院裡的樹下等著。
可沒等片刻,廂房裡就傳來些奇奇怪怪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