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經落下,平樂苑軍營的燈火漸漸被甩在身後。
馬蹄踏過雒陽外城的青石板路,發出清脆的“嗒嗒”聲。
何方勒著韁繩,晚風拂過臉頰。
方才還是和太史慈聊了幾句。
畢竟是剛剛收攏的大將,親密度不是太高,而且曆史上的太史慈本身並不是那麼忠誠的人。
或者說,不是認死理的人。
當然,看三國演義的可能有話說......但麻煩你看完三國誌和後漢書再說。
不過,何方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和太史慈聒噪......但轉念一想,為什麼不帶太史慈一起去呢?
於是,他帶著太史慈、許褚一起趕往聽竹軒。
至於軍營的安定,就交給許定、高超等人了,不過何方還是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勉勵了幾句。
此刻竟被一股莫名的輕快取代,還旁邊的燈籠都好看了幾分。
他忽然想起前世的日子:朋友約著吃大餐,他以“減肥”推托;
約著喝夜酒,又說“戒了養生”;
連去ktv唱歌,都搖頭歎“年紀大了沒興致”。
可隻要對方補一句“有幾個小妹......”,那肯定立馬出發。
如今到了東漢,刀光劍影的亂世裡,這份“人味兒”倒半點沒改。
明知三日後便要奔赴冀州,麵對五萬烏桓鐵騎,生死未卜。
可周暉一句“聽竹軒備了好樂子......”,他還是忍不住催快了馬蹄。
西市的商販大多已收攤,青石板路上隻剩零星的夜歸人,唯有聽竹軒外還亮著成片的羊角燈籠。
朱紅的門樓上,“聽竹軒”三個燙金大字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聽竹軒門前的拴馬區已改得規整。
青石鋪地,每隔兩步便立著一根雕花木柱,柱上掛著編號木牌。
何方剛翻身下馬,幾名身著青布短褐、腰係布帶的仆役便快步上前。
一人穩穩接過馬韁,另一人捧著個竹編簿冊,躬身問道:“敢問貴人姓名?
需登記編號,方便稍後取馬。
若有貴重物品,也可交由內院保管。”
“何軍侯的馬,”
隨行的親衛立馬上前一步,手按腰間環首刀,語氣沉穩,“我在此等候照看,你們在前麵帶路就行。”
仆役見親衛衣著乾練、眼神銳利,不敢多言,連忙點頭應下,於是帶著三名親衛,牽著七匹馬從旁邊繞向後院。
何方不再留意拴馬的瑣事,帶著太史慈、許褚和祝公道四人往裡走。
青石小徑兩側鋪著新鮮的蘭草,花瓣上還沾著夜露。
間或點綴著幾株盛放的月季,紅的、粉的,襯著兩旁的青竹,格外雅致。
紅燈籠懸在竹枝間,暖黃的光透過竹葉縫隙灑下來,在地上織出斑駁的光影。
晚風拂過竹梢,沙沙作響,混著隱約的絲竹聲,倒比尋常樂坊多了幾分清幽。
其實,拍鬼片倒也不錯......
何方胡思亂想著,剛過月洞門,便見一個身著湖藍色錦緞長衫的男子快步迎來。
正是何林,如今的他,臉上帶著油滑的笑容,哪裡還有以前的狠厲。
“軍侯大駕光臨!周大公子已在三樓‘雲龍閣’候著。
還特意讓廚房留了您愛吃的醬鹵牛腱子,小的這就引你上去。”
“表兄何必如此......”
何方拍了拍何林的肩膀,客氣的說道。
何林心中一震,整個人差點呆住,何軍侯認他這個妾老表啊!
登時,親密度噌噌噌的向上漲,他眼見對方腳步不停,忽地反應過來,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回廊兩側的絹燈上繪著竹石圖,每隔一段便有個小方桌,擺著青瓷茶具。
這邊是等待區,如果有排隊的,或者是等人的,便在此處小憩。
還有婢女伺候喝茶......
幾個身著淺綠曲裾的侍女正輕手輕腳地擦拭桌麵,見了何方,皆停下動作,躬身行禮,聲音清甜:“見過貴客。”
好吧,就差“三樓貴賓四位了”......
剛走到二樓轉角,便聽見右側雅間外傳來低低的議論聲。
一個穿素色襜褕、頭戴小冠的文士,正指著何方的背影,湊到身旁穿錦緞長袍的商人耳邊:“那是誰啊?
瞧著衣著氣度不凡,竟能讓何二掌櫃親自引路。
聽竹軒如今可是雒陽頂流的地兒,尋常士族都未必能讓二掌櫃這般伺候。”
商人是個留著短須的中年漢子,聞言嗤笑一聲,聲音壓得低卻足夠清晰:“你這酸儒,怕不是天天悶在書齋裡,連外頭的事都不知道?
這是何軍侯啊!
聽說今天在大將軍府,當著蓋校尉、劉宗正的麵,引著孟氏易怒噴天下清流的領袖!
如今還要領著手下,去冀州打烏桓呢。
人家可是名滿司州,說句‘海內無人不識’都不過分!”
文士頓時瞪大了眼,下意識拔高了點聲音:“這麼大名聲?
我怎麼沒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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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是不算‘海內之人’了?”
“你算哪門子‘海內有頭臉的人’?”
商人被他逗得笑出了聲,伸手拍了下他的肩,“人家說的是朝堂、軍營裡的人物,你一個連孝廉都沒中過的酸儒,湊什麼熱鬨?”
“你敢瞧不起我!”
文士頓時漲紅了臉,伸手就要推商人,“我雖沒被舉孝廉,可也通《詩經》《尚書》。
你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倒敢取笑我?豈不是找死。”
那商人嘿嘿一笑,道:“我雖然隻是一名商人,卻是可以坐在二樓的商人,你敢小瞧我?!”
“誰怕誰!?”
兩人說著便要動手,旁邊伺候的仆役連忙上前拉開,也早有維持秩序的人前來......
不談二人如何交涉,前幾句話倒是傳到何方耳中。
他不由得心中嘀咕,出內閣的時候,大將軍還叮囑今日辯論隻是論事,勿得外傳。
這才半天的光景,他的光輝事跡就傳的商人都知道了......
剛踏上三樓回廊,雲龍閣的門已打開,竹編門簾也被侍女掀開。
周暉已笑著迎了出來,錦緞長袍襯得他麵色紅潤,身後跟著個身材挺拔的男子。
頭戴進賢冠,身著蜀錦袍子,腰間係銀印青綬,正是長水校尉袁術。
袁術臉上堆著少見的熱切,見了何方,快步上前拱手:“何軍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何方心中微怔。
他與袁術有過幾麵之緣,卻沒有交集,怎會在此處?
但轉念一想,周暉與袁氏素有往來,今天這個場子大家相互引薦一下,倒是也正常。
心中思忖,他臉上早綻開親切笑容,快步上前回禮:“袁長水在此,某一個小軍侯,哪裡敢說大名。失禮,失禮了!”
“哎,何軍侯這話見外了!”
袁術一把攥住他的手,力道頗足,語氣裡滿是暢快,“我聽說今日在大將軍府,你當著好多名士大臣,把本初那副‘舍我其誰’的模樣懟回去,哈哈哈,這事早傳遍雒陽了!
天下英雄,論敢說敢做,我看就屬何軍侯你!”
周暉在旁笑著打圓場:“可不是嘛!
我也是剛跟公路兄說起這事,他立馬就說要過來見見你。
快,咱們進閣裡坐,酒菜都快涼了。”
“酒菜涼了沒關係!”
袁術擺擺手,“小娘的胸膛是溫暖的就行!”
“哈哈哈哈!”
三人說說笑笑進了雲龍閣。
何方剛一進門,便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