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城外的叛軍大營,火光雖已不如先前熾烈,卻依舊舔舐著焦黑的木牆。
濃煙裹著草木灰與血腥氣,在營壘上空盤旋不散。
營內的叛軍一部分人仍機械地張弓射箭,箭矢散亂無力。
一部分人提著水桶、陶罐,在泥濘與炭火間跌撞奔走,試圖撲救殘餘的火勢。
更有甚者被火光與廝殺聲嚇破了膽,丟盔卸甲,在營內亂竄,撞得隊列愈發混亂。
“乙曲頂上去!守住缺口!誰敢退,立即斬殺!”
望樓之上,王政臉色鐵青如鐵,“令軍正騎來回奔走,有慌亂逃竄者,斬!
有擅語亂軍心者,斬!”
聞令,一隊約有百餘騎的騎卒手拿旗幟,來回奔走,大聲呼喝。
而有十幾個慌亂奔走和大喊大叫的士卒,也立時被直接斬殺。
叛軍大營之中,秩序漸漸穩定。
王政的目光來回掃視著,繼續下達著新的命令。
作為張純的心腹,他並非不知兵的菜鳥。
在他看來,一場火攻雖燒毀了木牆與箭樓,卻並未傷及根本。
隻要重新組織防線,拖到回援的精銳抵達,前後夾擊之下,何方必敗無疑。
軍令層層傳遞,營內的叛軍被強行驅趕到前沿。
在夯土基座後密密麻麻列陣,長矛如林,刀盾如牆,試圖阻擋何方所部的攻勢。
隻是,王政並沒有親臨一線,沒有看到士兵們眼神中的驚懼。
隊列雖密,卻少了幾分死戰的決絕。
換句話說,他們為什麼要死戰?
而遠處的平原上,原本列陣整齊、穩步回援的叛軍精銳,此刻已沒了先前的嚴整。
士兵們遠遠望見大營上空衝天的濃煙,又聽聞探馬帶回的“營壘告急”的消息,心中的慌亂如野草般瘋長。
起初還能保持隊列間距,可隨著帶隊將領不斷催促提速,士兵們的呼吸愈發急促,甲葉碰撞的聲響雜亂無章,隊列漸漸鬆散開來。
前排與後排的間距拉大,兩側的士兵不自覺向中間靠攏......
原本的方陣行軍,漸漸好似彎彎的一字長蛇陣。
“叛軍距此二十裡!”
“叛軍距此十五裡!”
“叛軍距此十裡!”
何方陣中,斥候策馬來回奔走,高聲稟報著叛軍回援的距離。
何方身披玄鐵重甲,立於陣前高阜,目光死死鎖著燃燒的營壘,瞳孔中映著跳動的火光。
此刻火勢漸黯,正是叛軍防線尚未完全穩固的絕佳時機。
他回頭瞪了一眼再次奔來的斥候,厲聲喝道:“聒噪!等敵軍殺到跟前,再報!”
話音未落,何方猛地抽出腰間的七星寶刀。
刀身出鞘的瞬間,寒光四射。
“殺!”
一字令下,驚雷炸響。
三千步卒早已蓄勢待發。
此刻如猛虎下山,踏著沉穩而急促的步伐,朝著叛軍大營猛衝而去。
抵達營壘壕溝前,前排士兵齊聲發力,將手中一人高的大櫓放倒。
厚重的木質大櫓橫架在壕溝之上,瞬間搭起臨時通道。
刀盾手們身手矯健,左手持盾護住前胸與頭顱。
右手緊握環首刀,腳尖點地,縱身躍過壕溝。
夯土基座之上,殘存的木牆或仍在劈啪燃燒,或已化為焦黑的木炭,散發著灼人的熱浪。